“明兮爱徒,可有想过为师?”沈清的举止逐渐生动起来,神思胜过了记忆留下的残像,境中的景象也因此变得清晰。
墨明兮收拢心神,现在不是思念旧事的时候,他开口问道:“岩谷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像是料到墨明兮会这么问,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回答道:“岩谷论道来历久远,我同季鹤白说过玉京在岩谷之事,但岩谷道场远比一门一派的控制要怪异。
当大乘境界难以飞升之时,修真之路陷入迷茫。有人为此弃道开始营生买卖,有人于修法中钻研精深。但也有这么一些人,打破了原来的平衡。他们遍行诡道,颠倒黑白。借着飞升的风浪,驱逐开原本纯良的修法。食人饮血,掠夺成果。这就是后来的岩谷道场。
可是所求数百年的道如何会在一朝一夕间改变,我便怀疑有人将这些修士控制。来到岩谷,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些修士神色木然,全然不似活物。那所谓祝祷,只是将人吸成空壳,再取而代之。只是所拜何人,我为了逃出却没来得及探寻。
而岩谷之修已然蔓延到整个修真界门派之中,怪异之辈层出不穷。回到门派后,我只得将玉华与其他门派的往来能断则断,以保不受沾染。”
墨明兮心中震惊,不曾想修真界中竟然早已开始败絮其中。
沈清说完岩谷之事,继续卖了个关子:“至于西陵郊……”
墨明兮很难说自己不想听,思索再三还是问道:“西陵郊?”
沈清扬了扬嘴角,开口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我与他曾经一同追查过岩谷的事情,久而久之不免心动。只是他因此无情道毁,在西陵郊破道。西陵郊多少道门来着,十三,还是二十四?一夕之间被他夷为平地。
我赶到时,已然晚了,只得一剑劈断西陵郊与西陵道场的交界的云岚山,将整个西陵郊禁锢在剑阵之中。”
墨明兮骇然,一剑劈山原不是夸张,而是真的。
沈清神思邈远,他拼凑着记忆,留在这缕神思之中的记忆不多,很快他就接着说:“可我一剑没入他的胸口,他才于疯魔之中回神。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将他证道当场,亲眼看着他身陨道消。我有后悔,我与他尚有未说尽之话。他却不曾后悔,他与我已将情意尽诉。”
墨明兮不解其意,喃喃道:“未尽之话,未诉之情。”
沈清瞧他这模样,眉间流露出一丝担忧,徐徐道:“我从前害怕你也修无情道,没想到衍天算筹将你拖累成这样。法修之下,掌门不好当罢。”
墨明兮想了想,诚实的点点头。
沈清夸张地叹息道:“哎,苦了我的爱徒了。”他眼神清亮,幽幽问道:“问剑台上季鹤白那一剑疼不疼?”
墨明兮惊异:“师父怎知……”
沈清淡然一笑:“你以为我借你的算筹算的是什么?飞升之日在我心,难道还需算筹批命?”
墨明兮听着沈清的话,忽然心中涌起一股委屈,点了点头。轻道:“疼的。”
沈清感同身受一般在他胸口点了点,替他不平道:“早日飞升,你我再见之日,替你揍季鹤白一顿。”
墨明兮瞧着沈清,感觉分别之时已到。他心中不舍,面上克制,最终只道:“多谢师父。”
沈清摇头,他指了指天边高悬的满月,声音温柔道:“这不是岩谷之月,这是你拜入门下那晚的月光。今日借与你,万道沉寂之时,随着这月光而行罢。”
夜风应声而起,沈清虚虚挥手散开墨明兮右手那凌乱的绷带,将这缕神思中的灵力没入墨明兮掌心,把他那道骇人的伤口愈合。
远方鹤鸣阵阵,沈清的身形缓缓逆风消散。
柔柔风中,一切又开始流动。
季鹤白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忽然不见沈清疑惑道:“沈清人呢?”
墨明兮望着月光,呆呆道:“这是他的一缕神思,如今记忆已了,烟消云散了。”
季鹤白收起长剑有些遗憾道:“我还以为有机会能切磋一番。”
墨明兮:“……”
墨明兮:“他说他想揍你。”
季鹤白道:“没事,他时常想揍我。”
墨明兮还要说些什么,突然听见了一声一声坚硬铁器凿着岩壁的声音。他朝岩壁下一看,竟然看见一个人影拿着一柄钝了的短刀一下一下攀上岩壁。
这个人不同于那些紫袍修士,他穿着一身青衫。那人仰头与墨明兮对视一眼,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但眼神异常坚定。
墨明兮惊呼一声:“他,他从下面爬上来的!”
季鹤白闻言探头没做表示,只等着他快要爬到顶端的时候,抬脚就要将他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