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中透着激动的颤抖,蛊惑道:“铜鼎中的血有奇效,喝下就能飞升。”
季鹤白也听见这声音,晃了晃墨明兮的手腕道:“你听听多么新的法子啊。”
墨明兮于修道并不古板,也不囿于剑修一门,但听得此番吃人的作为,不免愠怒:“飞升?实在妄想。修道岂有强取他人所成,化为自己所用的道理。”
季鹤白瞧着墨明兮一本正经,根本不理会那尖细的声音,只想听墨明兮的看法。追问道:“如何不能?”
墨明兮微微蹙眉,只得将那疯狂的声音抛在脑后。平静道:“不往正道上求本真,却舍本逐末求些旁门左道。人人以这邪术撞向天门,看似能有所成,内里却已如败絮。”
却听得那尖细的声音反驳道:“如何不算?旧法高深不易达,纵行邪术又如何。”
季鹤白将那铜鼎一脚踢开,朝着墨明兮道:“啧啧啧,你听听这话。”
墨明兮不明白季鹤白在想什么,如何有这闲情逸致与这怪声纠缠。无奈同他论道:“大道不扶,自欺欺人。于捷径执迷不悟,毁道而不自知。”
季鹤白从来听墨明兮说话都是于两者中求全,一见他反驳别人便觉得心中欢喜。
那尖细的声音论无可论,陡然大喝道:“喝呀,别想了,想什么飞升。”
墨明兮没有理那道声音,反而自说自话道:“所以星衍阁逃进了衍天算筹的虚妄,玉京逃进了灵骨的妙用。天门难问之时,反倒是自身出了问题。”
季鹤白面色一沉,他忽然心中生出个疑问:此时修真所求天道,真的还对吗?
想了半天,墨明兮用力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停下来并非要与这道声音论道,而该考虑如何脱离岩谷的困境。就像是沈清一样,从这里逃出去。
墨明兮摒除杂念后反客为主,朝季鹤白道:“那声音不是在和你我说话,而是在劝沈清。”
季鹤白随着墨明兮听声辩位的指引,不做声地跟着他往前走去。果然不消多时,就回到了方台前。
那具紫袍修士还在原地,怪影依旧在他身边盘桓。就连沈清,也依旧站在二层平台的一角。
钟鼓乐声已经停了,就在墨明兮警惕四周的时候,斜前方传来尖细的念咒声。只是这咒声还未起势,就被沈清一道剑气扼住喉咙。
季鹤白感到周围温度正在迅速下降,夜晚要来了。
墨明兮被蒙住眼睛,但那道剑气让他感到沈清的存在,和尖细声音的消亡。
墨明兮的手还在滴血,季鹤白在层层衣袍中撕下一条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将伤口一圈圈包起。
墨明兮术法依旧被封,惊讶道:“你能打开乾坤袋了?”
季鹤白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在衣服上扯的。”
墨明兮脸上一热,转开话题道:“难道那声音才是沈清的道侣?”
季鹤白朝虚空中看了看,他并不能看到真形,无奈道:“不可能吧……”
“不是。”沈清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看着见鬼似的二人云淡风轻道:“他在西陵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问灵(六)
季鹤白端正道:“师,师父!”
沈清神色柔和地瞥了一眼墨明兮,朝着季鹤白问道:“他眼睛怎么了?”
“他似乎在境中虚实不分,心境动摇。”
沈清挥手拂去墨明兮蒙眼的布条,走到他身边温柔道:“现在不会了。”
墨明兮慢慢适应眼前的光线,融融月光之下,沈清近在咫尺。他话到嘴边,其实还是想叫一声师父。
沈清笑了笑,扣着他手腕道:“带你上去看看。”沈清无需借助外力,乘风轻身而起,又对着季鹤白道:“季鹤白,你也跟上来。”
季鹤白也是一愣,御剑随着沈清而去。
绿意如瀑的岩崖之上,将岩谷之景尽收眼底。天边悬着一轮满月,此处极高看不见底下那些诡异的花草与修士,将超然世外的钟林毓秀展露出来。
墨明兮随着沈清身落在崖顶,突然感应到自己能与衍天算筹呼应。想要弄清沈清身上的疑问,此时正是好时候。他犹豫再三,正要运转。
沈清的手覆在他正要捻诀的手背上,止住了墨明兮的动作。沈清目光如水,朝他摇了摇头。周遭的一切好像暂停,就连刚飞上来的季鹤白也被定在当场。
这一刻,墨明兮发现沈清认出他来。
沈清按着他的手,轻轻唤他名字:“明兮。”
手上并没有传来真实的触感,墨明兮声音颤抖:“师,师父……”
沈清眼底漾起笑意,虚空的拍了拍墨明兮的手背:“这是我的一缕神思而已,别怕。”
月光皎皎,墨明兮从未想过还有机会与沈清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