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飞着好几只苍蝇,它们发出的那种嗡嗡嗡的声响让人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秦霜野有点可惜那个碎掉的碗和里面盛着的最后一碗粥,随即抬头去查看她爸的情况。
“爸?”秦霜野试着喊了一声。
她爸没有反应,瞳孔早已翻起了白眼。
“阿爸!”秦霜野提高了声音,最后抖着手去晃男人的肩膀,她虽然对他没有一丝好感,但面对可能要失去世上唯一亲人,五六岁的孩童还是会展露出无助与恐惧。
与平日不同的腐臭味在整间房子里蔓延,秦霜野凄凉尖锐的声音传到了左邻右舍的耳朵里,窃窃私语声瞬间四起:“阿爸——阿爸,你看看我!“
秦霜野抓着他干枯的手,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阿爸,我求求你……你醒醒好不好,我会好好听话,你别睡,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别丢下我……”
记忆化作碎片,随儿时在村庄稻田里四起的风而被吹向灰青色的苍穹与地平线外的远方。
“白.粉妹!”
有人在骂她,也有人直接以实际行动来表示对她的不满。
秦霜野坐在孤儿院低矮的土墙上望着远处如绸带般横穿过田野的江水,随即低头揉了揉被石头砸得生疼的脚踝。洗得发黄的白裙随风扬起,远方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田在阳光下泼泼洒洒。
“小霜!”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骨碌翻下土墙,拔腿就朝着和那个人秘密基地跑去,水沟里的水在翻涌,就连秋风也无法撼动她一心奔向儿时唯一朋友的心。
林见晨朝着她张开双臂,秦霜野扑进他的怀抱。
她听见他说。
“我来接你回家了,小霜。”
……回家了?秦霜野浑浑噩噩地想着。
但思绪却被强烈的疼痛撕扯得断断续续,她听见铁轱辘滚过医院光滑的地板发出的声响,但好像自己床边却没有一个人,所有的雀跃与喜极而泣都不属于自己。
“送ICU监护。”
·
2003年1月27日,很平凡的一天。
秦霜野如往常一样下了柔术课就打算去找秦骇一起去练琴,脚步轻快地走到秦骇房间门口时却听见秦蔚那又粗又哑的声音,趋于好奇,她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会,在发现内容是关于自己的就更不愿意走了。
“阿骇,我这边有个到美国留学的机会,你后天就好动身了。”秦蔚对着秦骇说,甚至听起来并不是来问他意见,反而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私自规划好了儿子的未来。
秦骇则对这个留学机会感到很开心,应下之后又想起秦霜野:“那霜野能跟着一起吗?”
秦蔚当然是不允许的,秦骇闻言改口拒绝,但下一秒却遭了自己父亲的一耳光:“原本你回来是理所应当,而破格把她带回来就已经是我仁至义尽,本来这个机会就难得,脑子简直有问题。”
秦骇也是个不怕事的,直接顶嘴道:“那我不要也可以,我在哪里都能学得很好!”
秦蔚提高了几个分贝:“她他妈的就是个累赘,行啊行啊,你明天就趁早带着那婊.子从这里给老子滚!我到底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我是累赘,我会拖累他的。
秦霜野捂着嘴想着,身体靠着门慢慢往下滑,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淌出来,过会听见沉闷的脚步声在朝着门靠近时又忍着韧带撕裂的疼痛站起身一抹眼泪迅速离开。
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子里循环播放,尽管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过这句话,但也是她自我理解,或许本就是这样,她是个很没用的人,遇到问题就只会哭,现在还拖累了别人。
想起当时她爸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就是她躲起来了,没有勇敢地冲出来,懦弱、没用,就连在学校受了欺负也只能是她活该。
装满大白兔奶糖的罐子被她摔得四分五裂,玻璃碎片飞出了好几米远,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这么狂躁,她只听见自己对秦骇说:“你要是真的能研究出与众不同的新药,有新配方,还是新状态,我就真的算佩服你,而你现在呢,就只会干等着,有机会也不会争取,我真的很恶心你。”
“哥,”秦霜野往后退了两步,轻轻地说,“你出国读书吧,别来找我了。”
过了两天有人来接秦骇去机场,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别墅门口看着秦骇坐上车,秦蔚拍拍吴拙的肩膀,示意他跟着秦骇一起过去,也要务必看好他。
秦酒鹤也只是比秦霜野大了四岁,十七八岁的姑娘就是爱美,一大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送弟弟,身上的裙子一看就价格不菲,这和旁边灰头土脸的秦霜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