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野的高跟鞋在地上点着,楚瑾面无表情地牵着她的手走过那条难走的土路,旁边斑驳墙面上被人贴满了小广告。
楚瑾对面前的情景并不觉得陌生,一般的现场都不能由他们自己选择。
福利院的名字缺胳膊少腿,曾经鲜艳的颜色也在时光的洗礼中支离破碎地褪了色,秦霜野两手插兜望着头顶这一排大字看了许久,像是看到了当年。
记忆与现实在脑海中重叠,晚风携来了两个弱小的身影,两个小人在田埂上疾速跑过,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在乡野田地中回荡。
别过去,你会后悔的。
秦霜野愣怔地想着。
但楚瑾震惊的吼声却将她硬生生拉回现实:“都出租出去了?!那那些孩子呢?!”
保安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爷,此刻正迷迷糊糊地套着保安服接受楚瑾不太友好的问话:“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孤儿院啊,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了,没人住只能出租出去了,我说你谁啊?”
楚瑾尽量平息自己飚到一百八十迈的血压,双手撑桌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保安:“我问你,剩下的孩子呢?”
保安摁熄了自己手上夹着的烟,一摸自己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朝着最简陋的那栋楼扬了扬下巴。
那是一栋筒子楼,窗户外围着的防盗窗早就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中不争气地生了锈,一条又一条黄线在刷白漆的墙面上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和旁边的楼房不一样的是,那里没有挂空调机,很难想象在南方闷热的夏天那些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有几个孩子早早地就起床了,穿着别人捐赠的旧衣服吸溜着鼻涕泡往保安亭这边探头探脑。
楚瑾还想再骂几句,秦霜野却拿出自己的警察证一亮:“警察,我们来这里是办案需要,如果给您与其他的住户带来不便实在是不好意思。”
保安看秦霜野彬彬有礼的样子与不像淘宝二百块高仿的证件将信将疑地为她们打开那扇生锈的铁门。
楚瑾挠了挠头发很不解地问道:“阿野你就不生气吗?这些人拿着国家出的补贴却不把钱尽数用在无父无母的孩子上随随便便就敷衍了事,我真的感觉他们跟那些违法人员一点区别都没有。”
谁知秦霜野只是很平常地扔出了一句:“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
楚瑾一怔。
·
面前这个自称是孤儿院院长的女人赶忙将两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坐在皮质沙发上惴惴不安地搓着手,一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和声细语地问道:“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秦霜野抬手拒绝了一旁工作人员端上来的热茶:“麻烦能把上世纪八十年代到零零年代的收养记录拿过来吗?我想你们是正规孤儿院孩子进来与离开应该都有记录的吧。”
话里有话就是:如果没有记录的话该跟上级上报一下了。
院长也是一个精明圆滑的人,吩咐旁边的保育员去档案室拿档案。
保育员单薄的身影立马消失在灰扑扑的走廊。
“警察同志,这你也是知道的,之前北桐是挺偏的一个小城市,包括前任院长也并不是我,所以记录都是纸质,前些年档案室走水,能保下来一部分以及很不容易了。”院长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边说边把纸质档案搬上茶几,扬起大片灰尘。
秦霜野没有注意她到底说了什么,也不嫌脏,抬手就拿起档案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大概是院长口中说的原因,纸质档案残全不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只剩下几页,但也不妨碍楚瑾和秦霜野在院长办公室从早晨翻看到中午。
忽然楚瑾在翻零零年代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忙不迭送到秦霜野跟前。
上面用淡蓝色的墨水写了浅浅的一行字。
四月二十四日,夏思晗。
但秦霜野这次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夏谈梦,她揉着太阳穴,拿着档案往后翻了一页,烧焦的纸面上有两个字。
由于年代久远,夏字前面的字被墨水洇得根本看不清。
不过对于秦霜野而言已经很明确清晰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草草拍了几张后便朝着楚瑾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两人肩并肩走出院长办公室,秦霜野耸了耸肩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后就打算拉着楚瑾离开,谁知楚瑾幼稚地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秋千。
“玩吗?我推你。”
几个孩子扎着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呲溜一下从生锈的滑梯上滑下来,睁着水汪大眼注视着两位“不速之客”。
“我小时候可没这种东西玩,院子里就一个大沙池和一个破的滑梯,第一次看见还是在遇见雨霖之后。”秦霜野把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从此之后就天天想着翻墙出去玩,农忙时还得帮着插秧收谷,他就跟一个小少爷似的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