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问过西云楼龄,知不知道为什么枕桑总是盗走天意楼的东西。
一次又一次,从他被秦横波带回天意楼开始,一个月里,他至少要盗走天意楼两个宝物。
我自然知道答案。
可西云楼龄不愧是秦横波精心培养的好狗。
他根本不去想缘由。
他只以为枕桑是在生秦横波的气,他厌烦枕桑,却更怕秦横波因为枕桑不快乐而心烦意乱。
是以我天意楼的左护法,竟也不敢在枕桑这种人面前下脸色。
我对他,几分恨铁不成钢。
我那时告诉西云楼龄:“他哪里是生秦横波的气?他是怕秦横波真的不要他。”
因为身有血仇,若坦荡接纳了秦横波,难免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所以枕桑不能心安理得住在天意楼。
他需一次又一次离开,彰显他不忘血仇的坚决心意。
可他又怕离开后秦横波当真不再找他。
所以他每次离开都会盗走一件宝物,如此,秦横波就不得不找他。
这种浅显道理,西云楼龄不懂,但秦横波一定是懂的。
我屈指抚摸手中的剑鞘。
我想。
……要是这次枕桑就死在了离开的路上,那就很好。
这却没有变成一个空想。
他确然死了。
不是我所杀,也不是我所授意。
枕桑死在了叶尘生的手上。
第3章
壹、
能传出这桩事,到底是叶尘生太张扬。
他这个人,说君子不君子,说狠毒不狠毒,江湖人谈及他,总是一言难尽。
叶尘生比较随心所欲。
他取了枕桑的命,倒也不怕秦横波寻他的麻烦。
反倒嚣张地在枕桑的尸体旁放了片叶子。
这不是普通的叶子。
是独属于叶尘生的叶子。
行走江湖的人只要看到这片叶子,哪怕从未看过,也能认出谁是它的主人。
叶尘生如此张扬。
他还和西云楼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秦横波得知此事时,先掀翻了和我对弈的棋盘。
棋子翻落在地上。
他倒没有更多失态。
实则在这桩事传来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发疯。
可惜秦横波没有发疯。
他冷静地唤来了西云楼龄,然后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那张面容许久。
秦横波道:“你很高兴吗?”
我觉得他无理取闹。
至少在我眼里,西云楼龄的神情还和平常一样。
如个空心木头。
但我亦原谅秦横波的无理取闹。
毕竟他的心上人死了。
贰、
这桩事足够我嘲笑很久。
看在和秦横波多年兄弟的份上,我没有当着他的面笑出声来,也算是我有良心。
我更好奇叶尘生为何会突然杀了枕桑。
他喜欢西云楼龄这件事,整个天意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很好奇。
于是我找到了叶尘生。
在一家酒楼。
他不喝酒,但要叫上几坛酒摆在面前,嗅着酒香,折扇在膝头轻点,和着楼下的说书声。
我寻到他时,他就是这样。
叶尘生问:“原来是二楼主,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我于他对面落座,顺手将剑放在桌上。
“报仇?”我微笑,“我要为谁报仇?”
叶尘生转头看我,淡淡吐出两个字:“枕桑。”
我摇首:“枕桑于我有何关系?”
叶尘生道:“他和你没关系,却与秦横波有关系。你和秦横波是兄弟,那他也就与你有了关系。”
我道:“我不这么认为。”
叶尘生一挑眉:“二楼主想说什么?”
我问:“你为何要杀了枕桑?”
叶尘生道:“需要理由吗?如果二楼主不想为他报仇,那我也不必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罢?”
他无趣就无趣在这里。
不过他是否有趣又与我没有关系。
我又不像他们这几个断袖,总要想这辈子和谁在一起。
叶尘生无趣便无趣。
我颇有耐心:“可我不太懂。”
叶尘生道:“二楼主不懂什么?”
我道:“你喜欢西云楼龄。”
叶尘生:“是。”
我又道:“而西云楼龄喜欢秦横波。”
“不错。”
“秦横波却喜欢枕桑。”
“二楼主想说什么?”叶尘生反问。
我双指扶额,慢声道:“这么说来,枕桑分明是你的情敌。”
“叶大侠,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你若喜欢西云楼龄,合该留着枕桑的命,让他和秦横波一直这般纠缠不清下去,唯有如此,你才能始终有机会趁虚而入,夺得西云楼龄的真心。”
我虽不擅长情爱之道,但这种浅显道理总是懂的。
正因为懂了,才不懂叶尘生为何要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