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从昨夜得知那消息后,就一直沉甸甸的心情,好似也在这书房中,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第5章 :你看而今这大盛,如何?
可惜,像这样不用思虑太多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
一转眼便到了快要结束今日授课的时候,
林延卿放下手中的经卷,望着云潇静默片刻,忽然开口缓声问道:
“你看而今这大盛,如何?”
正在经卷上作着最后一行注释的云潇闻言,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沉吟道:
“学生曾听闻,这世上有一种白色的蚁,喜好啃噬木材。
若是有人家中遭了白蚁,主人又不够心细的话,或许还要等到家里的木制用具被蛀成了空壳才会察觉到异常。
如今的大盛在学生看来,便似一座美轮美奂的巍峨建筑,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内在早已被白蚁啃噬一空。”
摇摇欲坠矣。
最后这几个字,云潇并未直接言明,
但她话里话外那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晰了。
林延卿听得出来,云潇的语气中对大盛如今那位陛下,可以说是毫无敬畏之心,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那双仿佛早已看尽了沧海桑田的眼里,带着对这世间的悲悯之色:
“若是这世间真乱了,你又当如何?”
“学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愿尽我所能,护我所爱之人一世安康。”
云潇声音温和,说这话的时候,还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林老先生行了个儒生礼。
但林延卿知道,云潇这是提前在向他告罪了。
她那看似不争不抢,只愿坐看闲庭花开花落慢观云卷云舒的淡然之语中,暗含的却是血雨腥风。
如果可以,林延卿当然也是希望面前这个自幼由他教导的弟子能够安安心心地钻研学问,不必去理会那些充斥着各种欲望与算计的斗争。
可燕王府众人所处的位置注定他们逃不出那漩涡的中心,更不用说云潇的身份也……
“罢了。”
林延卿释然一笑,从腰间解下一块看上去十分古朴的玉牌递到云潇手中:
“形势如此,你便是不想入局也难。
只是未来你究竟会走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测。
这玉牌,为师随身携带了数十年,识得它的人不少,
或许哪一天,你就能用上了。
这便算是……在这乱世来临之前,为师给你的最后一份帮助吧。”
“老师……”
云潇手里捧着那块玉牌,还想再说点什么,
林延卿却已经缓步踏出书房,只背对着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
余下云潇仍站在书房内,对着手中那块玉牌怔然出神。
“……世子爷?”
外间,久等不到云潇出去的子吟试探着敲了敲那敞开着的大门,在门边儿探头探脑地试图去寻找她的身影:
“世子爷,午膳要让人给您端过来吗?”
“不必。”
回过神,将那块玉牌仔细收好,
云潇神色如常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我爹还在巧木园?”
“是。”
子吟点点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明显就是很想说,但又怕被打。
云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要说赶紧说!”
“哦,那我说了!”
第6章 :聊聊吗?
子吟嘿嘿一笑,迅速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语速飞快:
“世子爷您要是想去巧木园的话,那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
听说王爷今儿个挺生气的,锯木头都是直接拿大刀砍的!
您要是现在过去,指定又得被追的跟狗似的满府乱窜!”
云潇:“……”
她就不该大发善心,
就应该让子吟这个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憨货憋死自己!
手中折扇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扇花,最后拢在一起的扇骨精准敲在了子吟双手没能捂住的地方,
云潇冷笑一声:
“站这儿念一百遍‘子吟是狗’,念不完不许用午膳!”
子吟龇牙咧嘴的脸瞬时间就垮了下去,目送着云潇悠然走远的背影,
他郁闷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欲哭无泪:
“我这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
*
巧木园位于燕王府最西边儿的角落里,是燕王十几年前让人拾掇出来的。
这院子位置虽偏,但面积却相当大。
云潇才刚进院门,迎面儿就有一只木头小鸟扑簌簌着向她飞了过来,
薄木片儿削成的翅膀,每扇一下都还能听见咔嗒咔嗒的响动。
“小兔崽子你还敢过来!”
追着那小木鸟出来的燕王一见到云潇,就瞪着眼睛怒喝了一声,
嗓门儿大得隔了半个王府的距离都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