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重重拍着案桌，“再去查！晋王妃来此多次，从前什么时候送上过花茶！”
这时，尚药局的曾奉御领着司医匆匆而至，入了内殿。
“微臣给太后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挥挥手，“行了，赶紧给王妃看看，已经昏了一刻钟。”
月白将徐氏右手的衣袖向上卷着，露出手腕处一小截皓白肌肤，如今上面已经起了大块的疹子，颇为骇人。她又取出一块薄锦手帕，搭在徐氏的手腕上，退后不语。
曾奉御顾不上擦拭额间的汗水，起身坐于圆墩上，将手搭在脉间，闭目探看。他从前倒不曾负责晋王妃的日常脉案，但也听闻她的身体一直不适，因此把脉很是认真。
只是这脉象好奇怪啊。
火热而沸，有出有入。出则脉搏极浅，脉跳极快，无法数清楚脉搏次数，入则脉搏稍出现后即隐退，弱而无力。一强一弱，此起彼伏。
曾奉御下意识喘着粗气，吹得胡子发颤，心里忍不住直嘀咕，这是郁结于心、将死之人的脉象啊。
可是晋王妃怎么会得了郁症？
等等，不会真是晋王克的吧，人家可是好生生嫁入皇家的。
看着奉御久久未语，太后身子微微向前，“晋王妃如何了？”
曾奉御将手收了回来，拱手道：“娘娘，请您屏退左右。”
不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一些心腹。
曾奉御的腰更低了些，“娘娘，殿下脉象...怕是时日不多了！”
“放肆！”太后下意识用力拍了拍案桌，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瞬间绷得很紧。
曾奉御撩起衣袍跪下，“娘娘，许是微臣医术不精。”
他这话多少谦虚了，毕竟尚药局一共就两名奉御，这位曾奉御可是专门给皇帝把脉的。若是医术不精，怎么能在这个位子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太后顿觉嘴唇有些干燥，她沉默不语，喝了两盏茶水才缓了过来。
“劳烦你跑一趟了，只是这件事，就麻烦曾奉御保密了。”
曾侍御医俯首磕头，“诺。”
周太后揉了揉自己的脑穴，“你先想办法，让王妃先醒过来。”
“用最好的药。”
瞧着奉御出去施针，太后身子一软，跌坐在软塌上，胸口起伏不定：“怎么会这样？”
“她这么年轻，又没生育孩子，哪来的病啊？”
宋嬷嬷上前忙搭把手搀扶着，“娘娘，小心身子。”
太后反攥住她的衣袖，“红袖，晋王身上绝对不能再背负克妻的传言。”
宋嬷嬷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小声道：“娘娘别急，我们得细细想想。”
“我怎能不急？”太后紧紧蹙起了眉头,脸上明显带着不悦，“谁知道她哪天突然就没了，我看还是抓紧让她们和离为好。”
她对徐氏仅有的一丝感情，也无非是建立在对晋王的关切上。但当徐氏的存在阻碍了晋王的前程乃至是名声，她就会被轻而易举地舍弃掉。
“娘娘！”宋嬷嬷提醒道：“自古皇室就没有和离这一说，况且她出身英国公府，英国公也不是好糊弄的。”
“那你说怎么办？离又离不了，也不能让她顶着晋王妃的身份死去。”
宋嬷嬷略一思忖，轻声道：“娘娘，若不然仿造前朝末王做法，以需要为祖宗祈福为由，下旨让王妃自愿入寺庙出家。若她真的病逝，便是以出家人的身份下葬，与咱们晋王便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后沉思片刻，点点头，“先把王妃留在宫中，近日也别让晋王前来请安了。找人看好王妃，她身子稍有不适，本宫就让她出家。”
曾奉御离开宁寿宫后，让司医拎走自己的药箱，没有丝毫犹豫，走了偏门，脚步匆匆赶往两仪殿。
*
两仪殿内静谧，靠窗的案上放了一尊博山形熏炉，炉柄下部雕四尊神兽承托，下有圆盘底座，向上托举莲台炉盖。炉盖上的莲花花瓣层叠交织，此时袅袅云烟从盖内缓缓升起，轻烟缭绕，香雾弥熏。
景熙帝坐在榻上，他靠在凭几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奏疏。
汉王坐在地上，周边散落着几根荆条，向堂哥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阿兄，我真的是祸从天上来呀！你也是知道的，我除了时常盯着老百姓家养的鸡，强买以外，是真的老老实实，从没作奸犯科过的呀。”
“我也去晋王府找王妃道歉了，可是她不在。”
汉王拍拍手旁的首饰盒，“我还带了赔礼！足可见我心诚！”
“陛下！”“阿兄！”
景熙帝面不改色地拿起碧镂毛笔点了朱砂，在奏疏上写下一个“敕”字。“安静。”
汉王立刻闭嘴，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忙上前趴在案上，拱手求饶，“阿兄，我真的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