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69)

英国公应晟镇守辽东的几十年间对辽东以北的各部用了“分而治之”之策,由靺鞨人组成的建州三卫在他的管制之下被不断分化成了不同的势力,彼此之间相争不断,也就不会像西北各部一般能凝成一部进而窥伺中原。

十年前建州右卫镇抚铁尔木一家坐大,应晟几次上书朝廷扶持起了他的弟弟,铁尔木身死,他的弟弟和他的儿子为了建州右卫的卫所镇抚之职大打出手,为了争夺卫所大印不惜兵戈相向。应晟便出面调停,最后将铁尔木几乎要占据半个建州的势力一分为二。

沈时晴根据当初的军报和奏折将此事剖析清楚,也不得不佩服英国公的手段老辣。

可惜,自从昭德帝登基就不喜欢这等手段,铁尔木的儿子不讨他喜欢,他就下旨贬斥,又重赏了铁尔木的弟弟图察,图察每次上书都盛赞昭德帝的英明神武,所得的好处也越来越多。英国公自然不希望自己经营了数十年的建州平衡就此打破,可是他每次说起要防备靺鞨人昭德帝就觉得他是在反对自己对西北用兵,久而久之,就连这个老国公也不受他待见了。

这一二年间,应晟越发像个老纨绔,少提政事,只说些练兵训马之类昭德帝感兴趣的,才又得回了些许圣心。

旁人都觉得应晟是老了之后开始贪图享乐,沈时晴倒觉得他一把年纪还能想办法哄着昭德帝实在是令人敬佩。

罕见地听见陛下夸了自己从前对辽东的处置,应晟愣了一下,哈哈一笑:“陛下,咱们英国公府的子弟生下来就是躺在军报上睡着的,倒是诗文这种东西……”

“英国公,朕说自己要去西北,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被皇帝打断了说话,应晟又是哈哈一笑:“陛下圣心所向,谁人不知?别说老臣了,就是咱们头上飞过去的鸟都知道。”

“那远在西疆的都沁部也一定知道。”沈时晴轻声说,“这一年,大雍的将士们秣兵历马,都沁部想必也是如此。若是,他们能如当年的建州右卫一般……”

年轻的君主没有把话说完就先笑了。

因为一位老将的眼睛亮了。

像是一头渴望鲜血渴望了数十年的老狼,毛发光泽不再,一把老骨早已嶙峋,可他依然是狼。

应晟顾不上御前失仪,他死死地看着面前年轻的皇帝,心中忽有热血奔涌,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沈时晴还是笑,她的笑很轻,在属于昭德帝的脸上犹如一缕撕裂了秋冬而来的风,春风。

“老国公不通诗文,奏折总是会写的吧?”

“那、那是自然!陛下!”

陛下要用他了?

对西北一战,陛下要用他了?!!!!

沈时晴甚至不忍心再看他的神情,微微侧过头,她看向波光粼粼的太液湖,那湖上的光极为耀眼。

“回去写个折子,趁着腿脚还能动,自己送进来。”

“是!陛下!”

松林下的文会很是热闹,能让李从渊心动的诗词文章却没有几篇,难得最让他心折的却又找不到人了。

提着两坛子酒走出来李从渊就碰见了匆匆忙忙要下山的英国公。

只见英国公腿脚利索得仿佛一只老猿猴,走两步还想蹿一下,吓得他身边几个帮忙伺候的小太监差点跟着一块儿跳起来。

“英国公这是怎么了?”他问同是阁老的兵部尚书杨斋。

杨斋摇了摇头,因为痔疮发作他既不敢喝酒也不敢乱走,只能端庄地坐在路边喝茶看着别人谈笑风生,见英国公那般失态,他叹了口气:

“或许是陛下又想出了什么玩乐的法子,英国公忙着回去给陛下献殷勤。”

李从渊却觉得不像,他正想说什么,却隔着重重人群看见了站在山顶楼阁上的陛下。

陛下似乎也看见了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对他略略致意。

重金叠翠之中身穿龙袍的陛下当风而立,一副明君气派,看得李从渊心下一软。

若是先太子没有早逝,想来就是这般气派的一位明君吧。

“子楼兄。”他以字号称呼杨斋,“陛下如今和从前大为不同,你我可不能再如往常那般妄自揣测圣意了。”

——

白日登山,下山回来,沈时晴又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也一如既往地没有见“自己儿子”。

沈时晴也乐得省心,用过了晚膳就继续坐在灯下看奏折。

各处请安问好的折子不必看,发现一本奏折是署名江西道监察御史,沈时晴翻看了几页又放到了一边。

这个江西道的监察御史每日就知道歌功颂德,仿佛江西是什么人间福地一样,她想从中看见英郡王的动向还不如看看江西附近各地官员的奏折,比如浙江官员就说最近有流民自江西广信府等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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