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两幅车驾,谢琼琚觉得这样分坐是最好的。
相比同贺兰泽共乘,这会她更想和皑皑在一起。
贺兰敏也是母亲,她想,她应该也是想和儿子在一起的。
“这些日子不瞒你说,且亏了还有这么个孩子在,安了我不少心。”贺兰敏上来牵过孩子,笑道,“你们好好处着。”
她看了眼贺兰泽,“你照顾好长意。”
“孩儿知道的,孩儿先送你们上车。”贺兰泽暗里拉了拉谢琼琚袖角,“你饮些水,歇一歇。”
谢琼琚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晕眩,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待人从身前过,也就三个人,她却似见看许多人,叠影重重,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避开。
“姑娘!”陪皑皑一道来的竹青红了半日眼眶,这会赶紧上来扶她,忍不住带着哭腔道,“您……”
她想说您如何憔悴成这样。
然回想这些日子漫天的流言,结合前头她知晓的事宜,便也无须多问。
那根本就不是流言,是真相。
她家姑娘明明搏命躲过一回,竟还要受第二回 。
谢琼琚被搀扶着坐下来,接过竹青捧来的水,伸手才意识到皑皑已不在手中。她心下一慌,水便洒了大半。
“奴婢的不是,给您倒太满了。”竹青给她擦拭手背,转身重新给她倒了一盏。
这会谢琼琚接稳了。
她想起来了,皑皑没丢,也没离开她,只是同她祖母一道。贺兰泽还特地送了他们。
她慢慢饮了口,伸手轻轻抚摸着竹青面颊,眼中逐渐凝出笑意,“我不要紧,可能沾了些暑气。”
竹青握着她的手,一点头,眼泪就噗噗索索落下来。
“不哭了。”她给竹青擦眼泪,“一会惹我也哭了,我会头疼的。”
片刻后,贺兰泽便回来了,竟然还带着皑皑。
“上车吧,阿母说你或许想孩子,还是让皑皑回来陪着你。”贺兰泽尚且抱着孩子,这一日得那声“阿翁”,他是半点舍不得松开。
只抬起左手,按了按她肩膀,示意她牵过来。
“那她、一个人?”谢琼琚有些犹豫地抬手又收了回去,只站起身来,“你去吧。皑皑想阿母,你就不想阿母吗?”
“你将我同皑皑比?”贺兰泽嗔笑道,用额头抵了下孩子的额头,“我都是作阿翁的人了!”
“走吧,这般大的日头,一会中暑了。”他拉过谢琼琚,边走边道,“薛灵枢都说了,让我多陪着你,少留你一人。”
“方才你一人在马车中,才一点功夫,不是都害怕了吗?”
“这可是我们头一回,一家三口在一起。”
“阿母处无妨,有阿芷陪着。”
“别说了!”谢琼琚猛地甩开他。
话落,自己也吓了跳,须臾喘着气低下声来,“我有些头疼,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和皑皑同阿母坐一车吧!”
“郎君,奴婢侍奉姑娘,你带着翁主去吧。”竹青只当谢琼琚闹脾气,赶紧上来打圆场,还不忘冲皑皑笑了笑,“待阿母养好精神了,翁主再让阿翁抱回来。”
贺兰泽点了点头,温声道,“照顾好你家姑娘。”
*
谢琼琚确实头疼得厉害,一入车厢便抱紧了竹青,“许是说话多了,许是想多了,我……”没说几句,她便靠在自幼一同长大的侍女怀里,睡了过去。
暮色四起,贺兰泽带着皑皑在贺兰敏处用的膳,围桌而坐的还有贺兰芷和她的母亲萧氏。
原是叫了谢琼琚的,但是她又起了烧,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药效上来,逼出一身汗,方退了烧。
竹青在一旁侍奉着,她抓着她的手不放,眉宇慢慢疏朗开来。贺兰泽难得见她睡得这样安心,便没有再唤她,只让郭玉吩咐了膳房,备下吃食。
这厢用膳毕,皑皑去了谢琼琚处,萧氏母女各自回房,屋里就剩了贺兰敏母子二人。
贺兰敏跽坐在席上,贺兰泽对案而坐,同她叩首。
贺兰敏也没让他起身,只盘着手中佛珠,看了他半晌,问道,“你这礼,是为着不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于我赔罪?还是为着谢氏,向我求情?求我许你们圆满?”
殿中又静片刻。
贺兰泽自己直起了身子,“都不是。只是谢阿母认下了皑皑,让我们这般快父女团圆。”
贺兰敏捻珠的手顿下,叹了口气道,“阿郎,人贵在知足。阿母圆了你的父女之情,你莫要再贪心了。”
贺兰泽沉默看她。
“本来夫妻之情,天伦之乐,该是自然在一起的,不该是二者择其一。但是你和谢氏之间,隔得东西太多了。你当理解阿母,很难容下她。”贺兰敏顿了顿,继续道,“我认了皑皑,让她安心,全你亲情。但你与她之间,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