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尽管花伶听得云里雾里,上眼皮跟下眼皮打起架来,但还是配合地吱着声,以表示沈佳期说话她有在听。
好困,更难受的是令人窒息的酷暑,花伶脸上淌着的汗凝成水柱,顺着被热得通红的脸蛋往下淌着,两侧头发丝不配合地像牛皮糖般黏在脸上,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没多久,马车上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已经挽起袖子,两只嫩藕似的小腿晃在半空中,最终无奈地看向身旁人,撒娇地挽着他的胳膊:“童童哥哥,阿伶好热。”
叶童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把巴掌大小的团扇,在花伶耳边不徐不急一下下摇曳着。
力道适中,丝丝凉意袭来,花伶最后满足地枕着叶童舟沉入梦乡。
马车持续走了半个月,半个月里也未见着乌云星子,每天都像是呆在蒸笼里。可喜的是,这段路快要走到尽头,只要再翻过铁岭山,便可以到达玉霄国。
可铁岭山高处地势险峻,马车载人行路比较困难,随时都有翻车的危险。柳源戏班众人就牵着马、列着队,整齐有序地翻山越岭。
“师父我好累啊,我不想再走了。”
毕竟是女孩子,年纪又小,花伶气力也少,没走两步路,就拉着沈佳期,撒起娇来。
“来,我背你。”闻言,叶童舟顺势蹲在一个低洼的碎石坑里,双手朝后背挥了挥,花伶很自然地爬了上去。
知道花伶喜欢狗尾巴草,怕她无聊,叶童舟立马摘了把递给她。
花伶拨弄着狗尾巴草,细碎的草屑直往下掉,挠得叶童舟后脖颈痒痒的,但他也没吭声。
看着相处融洽的两小只,沈佳期突然想到花伶刚来戏班的那段日子,两个人每次见面就像是冤家聚头,哪有现在这么和谐,不由得嘴角上扬。
突然,花伶回头,认真地看着沈佳期,那模样,似乎是在极力寻求着答案。
那个坚毅又渴望的眼神看得沈佳期迅速收敛起嘴角的笑意。
“师父,有一天我们会停下脚步,不再到处走了吗?”从花伶入戏班开始,大家就总是在换地方,从来没有固定下来,这让她很不适应。毕竟,没有人会喜欢颠沛流离。
“可以呀,等未来某天,我们同时有了声和势。我们现在只有‘声’,等我们哪天同时有了‘势’,就可以停下脚步,拥有真正属于我们的栖息之地,四面八方的人们便会闻声而来,而不是我们四海为家。”
声是声音,是能唱好每出戏的唱功;势是权力,即手握重拳。
屁大点娃娃,哪里懂得沈佳期话中的含义,但花伶一听来日可以免于流离,又开心地继续把玩她手中的狗尾巴草。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将目光瞄准他们。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问我是谁?悍匪白无垢。”白无垢扛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说了段自认为很炫酷实则土到掉渣的开场白,拦住最前面那个牵马车的人。
见队伍不动了,马车后面的人立刻向不远处的沈佳期报告:“沈师父,前面有个娃娃挡住了我们的去处。”
听闻又有小娃娃,沈佳期眼睛都亮了,眼下戏班正是发展壮大的时候,怕是又有好苗子自己送上门来了,遂大步往队伍最前面走去。
那孩子个子单薄,皮肤黝黑,脸上的稚气还未脱去。他腰上随意地系了条红绳,红绳下缀着枚螭龙白玉璧。那玉璧浑体通透,不含半点杂质,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纯净的光泽,必然是价值连城。拿着黄金千两出来打劫,沈佳期被眼前人逗乐了,转而走向叶童舟,满脸神秘地逗问他背上的花伶。
“小花伶,想要个师弟吗?”
花伶立马会意,沈佳期这意思是把这个小哥哥也拐到戏班里面来?她眸子骨碌一转,立马有了主意:“让红柳姐姐去给他下毒?”
沈佳期被她逗乐了,开玩笑,柳源戏班里都是五大三粗铁骨铮铮的爷们,怎么会怕个小毛孩?
——
两个小时前。
霜满天赤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斜卧在方竹塌上,手中还摇着把蒲扇,哪里有半点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大当家模样。
身旁立着个彪形大汉:“老大,我要跟你说说这白无垢,真的是一点正事都不干,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关键吃得还贼多,白白耗了咱们粮食。要不咱们找个机会把他送下山吧?”
说话的壮汉是赵亮,回风寨二当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但此人在带兵打仗方面颇具天赋,早些年他曾是霜满天的副将,二人共同驰骋沙场,立下不少战功。
“咱们回风寨缺这点儿粮食?”霜满天面上不悦,心中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