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走在前面,火折子用完后,等着宋若拿出来,宋若伸手取放在衣襟里面的火折子,不小心触到了香囊。
那是生日宴那日,李言兮赠的,她一直随身带着,因为担心出任务时将其弄脏,便把它放在了衣襟里。
心里猝然有了一股暖意,冻僵的手指活络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在一个白雪皑皑山丘上,找了两个杂坟。
宋若将带来的烛火点亮,立在坟墓前,二人开始烧纸钱。
两人向杂坟拱手,沉默许久后,宋若低声道:“兄弟,得罪了。”
赵七拿着从农户那拿来的铲子铲雪,积雪挺厚,铲起来却不算费力。
大抵是王望王戍两人显灵,山丘上的风雪小了许多,宋若居然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积雪被铲除后,露出土丘,宋若接过铲子,继续掘坟,土层被冻得僵硬,一铲子挖下去要费很多力气。
二人轮流挖了许久,这才挖到了一个密封的骨灰匣子,可两兄弟早已成了肉块,又谈何骨灰。
杂坟也挖得见底了。
赵七出神道:“殿下,莫不是咱挖错了坟?”
宋若拧了一下眉:“这西面我们快寻遍了”
过后想到了什么,缓声道:“我明白了。”
玲儿很聪明,这信怕是放在了骨灰盒里,以作掩饰。
而王望王戍两兄弟的尸骸应是直接埋在了土里。
宋若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骨灰匣子打开,大抵是因为在这地下埋了太久,空隙都黏满了泥土。
匣子里面果真没有什么骨灰,有的是一封信。
特属于密司局的密信。
匣子封得很紧,泥土没有进到里面,信封干干净净的。
时隔一年后,这封曾经送不出去的密信,被宋若打开。
信封拆开后,入目的是密司局石印留下的旧红。
看字迹应是王望写的,小时候在白龙寺时,当一行人被一代密司局带着了解书司时,王戍曾因字迹过于潦草而被师父狠狠训了一遍。
密司局的信总是精炼简短,统共只有短短几句话,这封信却很长。
雅安军有异,可发出密司局的信却被人拦下,线路被雅安军那细作发现后,就再也联系不了主局了。
王望的字迹端正,即便是写着的时候事态紧急,他的字仍是端端正正的。
他说军营与监督局皆出现敌国细作,经过他和王戍两人调查,南疆牵扯其中。
若是一年前只有南疆势力牵扯其中,现在怕是与流火也有所勾结。
他说王戍与雅安军的人有所勾结,背叛了密司局,泄露了传信的路线。
原本端正的字写到这时,字迹有些歪斜,似是写字的人手在抖。
许是气愤又许是悲戚。
信上写道王戍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地倾心齐副将,竟将密司局全盘托出,弃大宋于不顾。
宋若不信王戍会叛宋,七岁至十二岁整整五年,她同王戍待在同一个学堂。
她了解其为人,年仅九岁的王戍曾将一句诗刻在了学堂里面那棵巨树的枝干上。
那树直到现在还在白龙寺,只不过寻常人见不到,它在后山。
如今已过去整整七年,树干长粗壮后那刻下的诗句便散开了,再加上王戍字迹潦草,若不是当年在学堂看到过,谁也不知道那树干上貌似随意的几笔意味着什么。
九岁的王戍满腔热忱,拿着小刀一笔一划刻道:粉身碎骨寻常事,但愿牺牲保国家。
他费了几日才刻完,他刻上的是他的志向与抱负,他刻上的是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宋若很快便反应过来,猜出了缘由,王戍应是中了蛊。
可是王望不明,王戍也意识不到。
不知那壮志凌云的少年郎可曾在中蛊后的某个瞬间挣扎过,他总是同宋若争第一,二人性子都倔,不肯服输。
在某个清醒的瞬间,他意识不到血液里面的那些东西,却清楚的知道他走向了一条同年少时的期盼相反的道路。
他不断痛苦着。
王望在信中写道:“原本我想亲手将此信交给殿下,只是逃出军营后,在这雅安首府躲躲藏藏许久,始终没找到出城机会。”
“如今齐明放出消息,将我那鬼迷心窍的弟弟以通敌的罪名打入军部大牢,我若不回去,他必是一死。”
“我若回去了便是九死一生。当殿下看到这封信时,我必定已经化作一抔黄土,只求殿下不要将王戍之事公之于众,免得家中老母得知消息后徒增伤心,代我向母亲问安。”
“还有劳烦殿下同将此信交给你的那位姑娘说说,不要再念着我了,找个好人家嫁了。”
想必王望去赴死时留了一笔银两给玲儿,让她可以寻个好人家嫁了,过个无忧无虑的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