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大殿的陶砚沉默了,师尊几百岁了,怎么看都跟孩子沾不上边,不过说这话的是太师祖,虽然听着挺诡异,但还算中肯。
“回来啦,快坐着歇歇。”帝昊热情地招呼她,想当初他假死时尧尧不过二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来不及享受天伦之乐就被封进了棺材。如今多了一整个宗门的后辈子弟,各个孝顺听话,常常让他感慨不已。
若阿衿还在世……
其实他很想去问问牧离关于招魂阵的事,但总是拉不下脸,况且还有他闺女呢。哼,以尧尧的聪明才智迟早将招魂阵复刻出来,才不需要去求姓牧的!
这天晚上,帝昊趴在季尧院外的结界上哭得泣不成声:“宝贝儿,醒醒吧,阿爹想你了,也想你娘了。你娘走得早,早不知轮回到何处了,只有你能将她找回来,你将牧离的招魂阵复刻出来,咱们一家三口才可以团聚。”
“阿爹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不能总是囿于过去,你得朝前看呀。”他知道季尧心结所在。
沉睡中的季尧眉心紧蹙,她虽主动散去了意识,但外散的灵识使外界的一切事物、一切声音都清楚地映射进他的脑海,就连那风吹过的草的纹路她也一清二楚,只是她不去想,不去思考,就当作无事发生。
这话帝昊说了不止一次,类似的话其他人也说过,可她如何往前看?她连过去都没有,何谈未来?
国师遗留的龙鳞彻底被季尧吸收了,这让她恢复了记忆,不过于她而言,那是季尧的记忆,不是她的。她不过是被国师割裂的一缕神魂,就连她占据的这副身躯,她引以为傲的阵道,也是被遗弃的无用之物,曾经经历过的爱恨情仇属于季尧,但不属于她。
帝昊抚摸着灵识化作的茧,温柔地说道:“你可以不是季尧,可以不是大黎最后的帝王,也可以不是我的女儿,但你是器宗的老祖,这一点,是她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也是你区别于她最大的不同。”
“轰”的一声,识海中的混沌应声破碎,蚕茧一般的结界开始抽出一条条细丝,那些细丝最终化为灵识朝着她的识海归拢,逐渐将她原本干涸的识海填满。
季尧缓缓睁开了眼,随着眼睑的颤动,原本盈了许久的泪终于了下来——是啊,她是器宗老祖,还有一群爱她的徒子徒孙,这都是季尧不曾有过的。
第98章
大婚是在盛夏, 如今翻年而过,又值金秋。季尧搬了张凳子坐在院门前,秋日懒洋洋的日光洒过她脸上, 浅淡的金色终于掩盖了苍白,唯独掩盖不了眸中的沉寂与空洞。
一年多的时间不吃不喝, 让她的身体陷入了极度虚弱, 要不是强大的灵识支撑, 她可能就成了史上唯一一个活活饿死的化境修士。
醒来之后,她格外想念山下酿香楼的红烧肉, 可当她说出这个菜名后, 满屋子的徒子徒孙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陶砚看她可怜,给她端了碗白粥, 连咸菜都没配。
“师祖,您身子虚弱, 吃不得油腻之物,还是多喝点白粥吧, 明天再请葛长老配点早膳, 争取早日把身体养好, 至于什么红烧肉就不要想了。”陶砚板着脸训道。
季尧静静地躺在那里, 有点后悔醒过来了。眼睛又瞎了不说,原本支撑着她醒过来的徒子徒孙们还不肯满足她吃肉的小小愿望, 简直太令人失望了。
帝昊轻咳一声,说道:“阿砚啊, 这段时间就劳烦你照顾她了。”他深知女儿的性格, 一个没忍住准会偷吃,他瞅着陶砚在季尧面前还挺有威望的, 便将这个活儿交给了这位曾徒孙。
“是,太师祖。”
“要不白天让祁鹤过来,她能陪我解解闷,阿砚晚上再来陪我,你们轮着来,免得累着。”季尧试图讨价还价。
陶砚眼里流露出危险的光,“师祖的意思是我不能陪您解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尧的解释苍白无力,连祁鹤看了都直摇头,“陶师叔,我看太师祖就是嫌弃你,你可得好好管管她了。”
陶砚用欣慰的目光看向她,“小祁鹤长大了,比你太师祖都要懂事。”
季尧:“……”怎么还带拉踩的呀?
就这样,季尧又过上了有药膳陪伴的日子,每当看到葛长老那黑糊糊的秘制药膳,她就很没骨气地想起牧离曾经做过的美食。
如今她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那人从小沉迷做饭,目的就是为了将季尧套牢,小小年纪就套路深似海了,啧,真是可怕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