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宁蒙与顾犀月如何说,季尧全程不发一言,只在最后闷声说了句“我晓得了”,便结束了这场夜谈。
后来她艰难入梦,梦中大婚情景便如她今日所述……
“我晓得了。”季尧垂着眸,重复了昨夜的话,旋即掀开喜轿门帘,朝牧离伸出手,平静道:“拜堂吧。”
牧离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悲喜,心中更没底,浑身僵硬得如同冰封一般,冷意席卷。
季尧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不解之色:“害羞了?”
牧离一怔,听她这调侃,心绪再度起伏不定,所以季尧是想起了还是没想起?若是恢复了记忆,即使是一少部分,也不会再与她成亲……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
牧离试探着伸出了手,方一碰触到季尧,那人便扣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与她五指交握,掌心相抵。
牧离心底依旧惴惴,却听季尧低笑一声:“果真是紧张了,瞧你这手抖的。”
牧离沉默着,她确是多年不曾如此慌张了,但此刻却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真是自己的想多了……
“若叫旁人瞧见护国殿下如此模样,怕是会惊讶得合不拢嘴。”季尧的下一句,再度让她从云端跌入地狱。
有那么一瞬间,牧离差点控制不住体内灵力,被掩盖多时的骇人威压倾泻而出,嫁衣无风自动,但很快地,又归于了平静。
太平静了。
牧离如同一尊木偶被季尧牵引着走向大殿,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盼着季尧不要松开她的手。
季尧的话被灵识隔绝,并没有传出去,唯独牧离听见了,旁人只瞧见她叭叭说了一通话,却没瞧出两人的异样。
她依旧是器宗老祖,牧离也还是那个嫩草。
鸿鸣殿被布置成了喜堂模样,入眼皆是喜庆的红,唯独大殿正前方一个硕大的鎏金喜字格外耀眼。
修道之人并不怎么讲究凡俗,是以数日前业王妃提议免去拜高堂这一环节也并没有招来多少非议,且她当时振振有辞:“季尧尚且失忆,父母亲族尽忘,若高堂只拜王爷与我二人,对她的父母来说是不敬的,不若等她寻得亲人再双双敬茶叩拜也不迟。
先前季尧还觉这安排不妥,但今日却明了业王妃的心思,也是,业王妃为了避免对长辈大不敬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尹长老是今日的证婚人,见两人携手走来,顿感欣慰,他看了看时辰,恰逢吉时,该拜堂了。
季尧牵着牧离走到堂前站定。
“一拜天。”
季尧转身面朝殿外,看着那黑云密布的天心头微沉,不由将手心的柔荑握紧了些,随后躬身拜了下去。
牧离早就如同惊弓之鸟,季尧的一举一动都让她心慌,察觉到手上忽地一紧,她一愣神,无端地又猜测起季尧的用意来,一时间竟忘了拜。
座下的众人心头一跳,尤其是宗外来客,纷纷猜测会不会是新娘突然顿悟开始嫌弃器宗老祖年纪大了?
“封兄,眼下是何情况?”九玄宗宗主传音问。
升龙阁阁主略略思索,回道:“听闻新娘乃业王之女,今日大婚却不见娘家人到场,可见牧家对这门婚事不甚满意。”
任旸点头称是,并且暗自琢磨起自家女儿嫁给器宗老祖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季尧也被牧离的举动惊住了,她艰难保持躬身姿势焦急地偏头看了看,但看不见牧离的神情,心道难不成真打算临时反悔了?
牧离灭她家国她都没说不娶,这人怎么好意思悔婚?!
“……一拜天!”尹长老重咳一声,再次重复地喊了句。
牧离顿时回过神来,察觉到季尧的姿势,急忙跟着拜了下去。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唯独任宗主心生遗憾。
“二拜地。”
两人依言再次拜下,待起身后,季尧悄悄揉了揉老腰——方才第一下拜得太久有些发酸。
“妻妻对拜。”
二人侧身面对,季尧依旧牵着她,没有松开,只是这一次她神色严肃了些,没有继续拜下,她眉心微微拧起,问道:“你当真要嫁我?”
牧离毫不迟疑地点头:“要嫁你,也只嫁你。”
季尧听罢,心满意足,但表面不显,只嘟囔一句:“那你以后可不许再想旁人,死的活的都不行。”据顾犀月所说,护国殿下是有过发妻的,虽然死了千年,她心中还是有疙瘩。
牧离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听话地应道:“我只想你的。”顿了顿,她又问:“那你是真的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