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来毛巾,一点一点为容非乐擦拭着身子,而后为她换上她珍藏起来的,属于女儿家的裙装。
裴子期拿起一支簪子,小心翼翼地为容非乐绾起鬓发。
待到为其披上大氅,裴子期这才将之打横抱起,趁着夜色走到军营之外。
营外已经有一辆马车,还有几个人——他们都是他的心腹。
“主公,当真要将殿下送回长安么。”一个心腹看到裴子期眼底的不舍,忍不住心头一动。
“她属于塞北,但她更适合长安。”裴子期将容非乐放在马车上,朝她的手里塞了一个包裹,又看了她一眼,而后下了马车,扭过头去,
“走吧,去替我问问援军几时到来。告诉陛下,告诉朝中的诸位将军,塞北的百姓需要他们。”
“喏!”
一声烈马嘶鸣,马蹄声起。
车轮转动并远去的声音,让裴子期颤抖了许久。
须臾后,他忍不住扭过了头,却只看到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阿尧……
“要快乐呀乖乖。”
裴子期轻轻呢喃一句,慢慢敛起眉间不舍,转身回了营帐。
等再出来时,他已一袭戎装,目光坚毅。
“传令下去,天亮时诸军随我出征,迎击叛军!”
……
容非乐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
看到车厢,她愣了许久,直到一阵冷风透过窗户缝隙吹到她隐隐作痛的脑袋,容非乐这才缓过了神。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包裹,注意到自己穿的是压箱底的群裳,又想起裴子期的不对劲,忽然眼皮子一跳。
容非乐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根桃木簪,一方印匣,还有一封书信。
车厢内点着微弱的油灯,书信上阿尧亲启四个字,看得容非乐心口一个哆嗦。
她颤巍巍拆了信看起来。
片刻后,容非乐红着眼睛嘶哑开口:“返回去,我要回塞北。”
“公主殿下,主公吩咐了属下,务必要将您平安送回长安。”车外传来一道男声。
“是活着回塞北,还是死着回长安,你自己选一个。”
驾车的人听到容非乐的声音,心头一跳,连忙将缰绳抛给另一人,自己走进车厢,随后便看到容非乐拿着桃木簪,紧紧抵着自己的喉咙,目光冰冷地望着他。
他的脸白了白:“公主不可!”
“放我走。”
僵持须臾后,那厮朝外面挥了挥手,马车停下。
容非乐用刀割下缰绳,跨上一匹马扭头朝着塞北奔去。
第78章 裴微行绝笔
“阿尧,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
“我有许多许多话想与你细说,可是时间紧迫,只容许我将万千不舍,化成这寥寥一页纸张。”
“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你与我共同面对蛮敌。不是我不信你的能力,而是你的身子,让我不得不生出这个念头。”
“来塞北之后,旁人也许不知,可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水土不服,一到风雨交加的天气就生风寒,一到冬天就发高烧,你在塞北落下了病根,大夫说你需要在故乡静养。若不静养,你会早早……算了,不说这些晦气的话。”
“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如今战事迫在眉睫,便想借此将你送回去。”
“与你打马游塞北,与你并肩作战,与你成婚拜堂,我都做到了。可只有陪你白头到老这件事情,我好像做不到了。”
“那枚印匣是我的府邸私印,我将我全部的家产赠与阿尧。”
“明日之后,也许裴子期和万千将士将不复存在。但我之尸骨仍在大周,我之情意将永存。”
“我深爱大周,也深爱塞北,更深爱活泼明媚的你。”
“阿尧,好乖乖,回到长安,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改嫁吧,你是公主,旁人不会亏待你的。不要为我守寡。”
“阿尧长命百岁。”
“——裴微行绝笔。”
……
通往塞北的路是一片荒原。
谢珩很快便在路上看到了策马狂奔的容非乐。
他与容非乐汇合之后,看到了这封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信。
沉默片刻,谢珩加快了奔赴塞北的速度。
可惜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叛军攻破了玉门关,铁骑将鲜血染红了整片塞北。
百姓们奋起反击,却因为敌我实力悬殊而被生生虐杀。
谢珩的到来阻止了这场惨无人道的进攻。
他下令剿杀叛军,生擒叛军首领。
大军被满地的鲜血刺红了眼睛,也勾起了心底的杀意。
这场恶战持续了四天四夜。
最终,叛军倾数剿杀,叛军首领一死三伤,全部被带回长安。
平叛之后,大军开始安抚塞北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