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孝仁太后下令,让他带她回京。那时孝仁便极为在意她,后来让他送她出京,似也是迫不得已。
他不意外她回了京,还成了金尊玉贵的人,凭当初孝仁对她的态度,他便隐隐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就是不知具体。
这中间把一切串联起来的线,他尚未摸到过。
晟云洲心中迷雾升起,一时半会揭不开谜底,望着台上献祭给河神的新娘人偶,分心想到另外一件事,默了默,靠近女孩耳边。
男人沉吟了许久的嗓音,伏在小姑娘耳畔,在阵阵鼓声里,仍显得十分清晰,“问你个问题。”
“嗯?”
“你为什么要嫁给晟云洲?”
就因为他当初救过她?那种情况,任谁都没法置之不理吧。
何况,他当时完全是为了完成孝仁下达的任务,救她,只是怕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交代而已。
实在不值得她为此耽误一生。
闻锦的神色显得他问的很多余,“不明显吗?”
夜风拂过女孩额间的碎发,带着她头顶昂贵的珠钗轻轻摇晃,珠光碧色闪过男人的颊角。
她微微笑道:“他超有钱的。国丈当年同我说,只要我嫁给他,他留在世上的东西,就都是我的。”
“他的金库,他的豪宅,他的古董玩物,还有他的书画珍藏。”
闻锦抬手挡着唇角靠近,在他耳边炫耀,“你不知道他收藏了多少名画,随便一幅都价值连城,能卖可多钱了。”
晟云洲眉头的青筋几不可闻地跳了一下,“你卖了吗?”
他那些可都是无价的珍品,打死都不能卖的。
“那倒还没有。”
晟云洲悄然松下一口气。
“我打算等我再婚的时候来,供给自己当嫁妆。”
晟云洲:“......”
怎回事,头上闪过了一道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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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从江边回去的路上,晟云洲在她身后问:“冥婚可以再婚吗?”
“按规矩不能的,但刘家的长辈都还算开明,不反对,我的亡夫应该也不介意,他比较大度。”
晟云洲对此表示:“不好说。”
他续问:“你想找什么样的人再婚?”
田间小道两侧,垒着长长的土墩格挡,避免行人夜里视线暗,不小心掉进了田野里。
今夜月光好,照的大地一片银色,闻锦踩在上头,似走独木桥般地玩耍,“嗯......不知道,好看的吧。”
“......您就这点追求?”
闻锦站在土墩上,终于得已俯视他半个头,回首笑道:“大人想找会管家够贤惠的,我却不能找个好看的吗?”
“......”
她还记得这茬呢。
晟云洲:“至少我实在点,好看能当饭吃?”
闻锦:“怎得不能,只要我看着心情好,每天都能赏他一口饭吃。”
晟云洲:“......你的意思是你养他?”
闻锦:“嗯。我这么有钱,当然养的起。”
拿我的钱养男人,你还挺理直气壮。
避免自己心肌梗塞,晟云洲决定不再和她绕此类话题,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向了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她比以前,变化还挺大的。
曾经连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小姑娘,如今已满腹经论,琴棋书画,无有不通。
话题牵向了两人年少的时刻,闻锦扼腕说起自己的辛酸史,“小时候为了学业,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赵嘉和的教育严格度,比之帝师晟云洲有过之而无不及。
望着小姑娘沉痛的小脸,晟云洲宽慰她道:“我以前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
闻锦以为他指的是考科举寒窗苦读的日子。
“读书人确实不容易!不瞒你说,我当初其实偷偷参加过科举,还特地让人把我做的卷子塞了进去。结果阅卷官根本没点我,连举人都没考上。”她哎了声,双手朝着天空一摊,“太难了!”
晟云洲挑起一边眉稍,“那我还挺想看看你的卷子的。”
“休想!”闻锦撅起嘴来,“你一状元郎看一个落榜生的卷子作甚,跟我炫耀你金榜题名吗?”
“倒没这么想过。”
他以前也当过阅卷官,知晓每个士大夫观点都不尽相同,心想,指不准,他会觉得她答的还不错呢。
闻锦才不要再继续和他说她的伤心史,转眼把话题引向了另一处。
后来,东聊西聊的,他们缓缓走出了小镇门口。
站在回城的马车前,晟云洲颇有风度地站在身后,先将她护上马车。
车夫将车墩放下时,闻锦的关注点并不在前方,侧首,望向镇门口并肩前行的一对老人。
那对老人看起来已经十分年迈,两个人的腰身都佝偻了起来,步履蹒跚,相护搀扶着,朝前缓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