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少年声,她反复练习了许久,盖不去骨子里的那股江南轻软之气,一出口,带不出任何威摄力。
却无人敢怠慢分毫。
王守仁在她身后拱手称是,闻锦蹙起眉稍:“内务府做事向来谨慎,按理说,不该出这样大的疏漏?”
王守仁略停了停。
他本将方才一事看作意外,更多以为是那士子临场紧张,没把握分寸,毕竟他不吵不闹,从未将问题怪罪到狼毫上。
此刻听闻锦疑声,他稍作沉吟,“您是觉得……”
自太后身旁的梁总管逝世后,内务府一并事宜交由皇后身边的李总管统理。
虽也是个认真负责的,却是个老好人,远不及梁总管御下严苛,纵容久了,宫里宫外私相授受的事,自然多了起来。
平日一些小打小闹也罢,笼统不过是东西多分了这厢,少给了那厢。
可若有人想借后廷的手,管到前省,就越界了。
这也是闻锦会关注到的原因,“烦劳王都知查一查了。”
虽然不用查她也猜得到,多半是因为那日榜下的事。
吕家败就败在后辈不争气,吕大郎若能将他一半的报复心放在正途上,也不至于至今还在府内做个管事。
只是若要在太后面前提一句整顿与公正,她尚需要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晟云洲:哪来的娘娘腔?
后来:cosplay得不错。
第9章 轻狂
殿试翌日,时近黄昏,凤阁大臣尽数散去,太后仍留在案前沉思。
她垂着眼帘,眉宇间隐有愁色,直到闻锦走近,才有了一丝舒缓,含笑朝她招手。
闻锦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脸”,没有实职,每天要做的事,就是陪太后。
三年前,刚入宫那会,孝仁太后的癔症很重,几乎离不了她。闻锦一直留在她身边照顾,无暇兼顾其他。
如今,太后已经好了很多,除了一直将她错认成十一,其他事,与往常无异。
闻锦问她在想什么这般入神,都忘了传晚膳。
孝仁太后摇头无奈地笑,“今日阅卷官选出了三鼎甲,非要我排个序,哀家中意宋蔺,他的文章不浮华词,一针见血,我颇是喜欢,但吕太尉张口不认同,认为他文风傲气过盛,不如张默的谦谦不失文采,圆润妥帖。”
闻锦蹙眉,“吕太尉这是偏见。”
孝仁太后抬颚望她,待闻锦略略将榜下之事说了一说,她沉吟须臾,“怪不得吕太尉还说,若将此人点作三甲,还得派他去地方历练,磨一磨他轻狂的脾性。”
闻锦不予认可:“他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话罢,闻锦示意王守仁,即刻将吕大郎买通内务府侍儿的证据呈了上来。
孝仁太后扫了一眼,微微笑了,“原来你是来打抱不平的?”
闻锦诚恳道:“当日榜下,确是吕府的马车无礼在先。况且,后廷最近越来越不成样子,确该管管了。”
太后默然片刻,“我不置否你的观点,但单凭金榜下宋蔺得罪吕家一事,我也觉得调他离京,该是对的。”
闻锦张了张嘴,孝仁太后抬手阻她开口,续道:“可添上吕大搅乱殿试一事,我改变了看法。”
“我本以为他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理当给些敲打与历练,但殿试生岔,他不惊慌,不央求,仍在规定时间内,交出了一份名列前三的答卷。”
太后的指腹朝卷间轻点了点,“吕大想乱他心境,他却临危不乱。或许,他甚至猜到有人蓄意,把这阴招接了下来,用这份答卷,还予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样看,他虽倨傲了些,却是个对自己的傲气负得了责的人。”
闻锦朝太后手上腾开的答卷一望,扬扬洒洒,锦绣罗织。
“他仿得也是元植先生的书法,与你一样。”
元植乃大周朝颇负盛名的大学究,尚在世时,天下学子登门求学,可他生前只收了两名关门弟子,亲授书法与学问,一是大长公主赵嘉和,另一个则是晟云洲。
闻锦受赵嘉和教养,仿了元植无数字帖,终不是元学究带在身边栽培的人,笔下独有的那一缕神韵,她望尘莫及。
如今,见有人模仿得出,一瞬间,好似故人重现。
闻锦端详良久,叹息一声:“他写得比我好多了。”
孝仁太后薄露笑意,转首同王守仁吩咐道:“后廷该理一理了,别乱了套,该罚的严惩不贷,皇后来问,就说是哀家的意思。吕家那边,把证据送府上,告诉吕大郎,哀家念及吕太尉年事已高,理解吕家嫁女心切,不追究,下不为例。”
“那娘亲要怎么处置宋蔺呢?”
“当为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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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举的结果仍在太和殿上公布,由小皇帝亲自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