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电梯出来的人,并不是她的小朋友。
“您好,是您家订的钢琴吗?”
容倾心间又被狠狠一触。
想起半年多以前,林少安放学后神秘兮兮地拉着她进了学校的音乐教室,从来没有学过钢琴的小孩,居然打开琴盖为她弹了首耳熟能详的《献给爱丽丝》。
“怎么样?好听吧!”彼时的林少安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笑容:“是妹妹拉我进了她们的音乐社,大哥哥大姐姐对我可好了,是他们教我弹的。”
容倾当时终于明白,林少安每天晚放学半个小时的理由,原来都是跑到这里偷偷练琴了。
正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小骗子,林少安又跑到她的怀里,炫耀似的张开了自己的小手:“倾倾~哥哥姐姐都说我的手指又长又有气度,是个弹钢琴的好苗子呢!”
看着那天真可爱的眼,容倾也就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从那天起,她就在各个地方打听好的钢琴老师,挑选好的钢琴,她不识音律,开始还处处碰壁,先定了台昂贵的三角琴,被后来认识的内行人嘲笑“人傻钱多”,这才改换到这台看起来简朴无华的立式雅马哈。
“是这里,进来吧。”
她语调低哑,低过脸往后退开了一步。
前两个月忙于处理母亲的后事和“心头案”,配送钢琴的时间就一直延后,也未曾想到,居然就这样和林少安擦肩而过了。
钢琴孤独地摆放在空荡的卧室里,容倾犹豫了很久才揭开琴盖,凭着记忆反复敲响了“mi”和“升re”两个音。
她停下了指尖,熟悉的旋律却在心里荡漾开来,接着进行了下去。放空的眼前都是林少安,像个小精灵一般坐在钢琴前,自由舞动十指的画面。
她惋惜轻叹,心情越发复杂。
回到餐厅,西红柿炒蛋和土豆丝早就凉透了,门铃响起之前的温馨,居然已经恍如隔世。
“还想说这些也就够一个人吃,”容倾低声自语,苦笑一声:“居然真的是一个人吃……”
她用筷头夹了片西红柿送进嘴里,明明看林少安炒的时候根本把控不住调料用量,重油重盐,让她看了就觉得黑暗,现在,居然觉得寡淡无味,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拿反了筷子。
生母的离世,无疑是在她心头又悬挂起一把尖刀,她本以为自己熬得过去,本以为现在拥有的一切,会把想念的风变得无比轻柔。
可林少安一走,那风就像伸出了魔爪,带着十几年的伤痛,报复似的抓着两把尖刀凶猛而恶劣的在她心头凌迟。
盘子一点一点空荡,心里这些年温存的幸福和满足,似乎也随之荡然无存。
她从来都不敢告诉林少安,那些噩梦不是长大了就会随之远去的,它们甚至穷其一生都无法治愈。
会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黄昏下,那单薄柔弱的身影,终于在空荡无人的角落里,泣不成声。
第35章
林少安的童年, 无数次幻想着妈妈回头来接她,如今如愿以偿坐上妈妈的车,跟着一起去到城市的另一端, 心里,却更加空了。
她没有呜咽哭泣, 只是泪水麻木不停歇地滑落脸颊。
两只手腾出来后,她第一时间给明理发了一条短信:
“姐姐,我被妈妈抢走了,倾倾现在是一个人,你去接倾倾回家吧。”
一阵独处下来,艾茜才发现自己和女儿居然已经变得如此陌生。林少安长高了不少,婴儿肥的小脸也褪去一半了,头发也长长了, 不再是那几根没有精神的小黄毛了。
容倾把她的女儿养得很好, 她看得出来。
“漾漾,妈妈帮你把窗户关起来啊, 怕你吹感冒了。”
林少安看着忽然升起的窗户,霎时间心头一酸,又一股子热泪涌出, 低头“嗯”了一声。
她知道为她关上车窗也是关心, 就像在奔忙里紧紧牵住她的手也是负责一样, 就像不催促她吃饭就已经算是包容一样。
但为她把风变轻, 为她放慢脚步, 不让她成为家里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人……那才是迁就,是偏袒, 是“你不需要改变自己,但我可以为你改变”的温柔。
离开容倾以后, 没有人再为她做这一切了。
面对曾经深深亏欠的女儿,艾茜手足无措,只能尽可能地去讨好:“漾漾,你要是想容阿姨了,只要你容阿姨有时间,妈妈随时可以送你过来,别哭了。”
“你叔叔在家等你呢,知道你加入了音乐社团,还特地给你买了一架钢琴。哦对了,你房间都布置好了,爷爷奶奶也都等着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