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倾颔首一笑,起身去千纸鹤堆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和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其实是为你十八岁生日准备的礼物。”
“十八岁?”林少安又惊又喜,坏笑:“原来倾倾那个时候就想娶我啦?”
“想什么呢……”容倾推了推她胡思乱想的脑袋,赶紧撇清嫌疑,解释道:“那时候只是想到你将来总会爱上那么一两个人,也不知道你一生会有多少人送你戒指,给你承诺,又有多少人会兑现。就想着,送你人生中第一枚戒指,这样你将来在丢掉某个负心汉的誓言后,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林少安没想到容倾过去就一个人默默为她思考了这么多,心生动容。
回头看了眼枕边的千纸鹤,心疼地看了看容倾有些泛红的指尖:“那你折那么多千纸鹤干什么呀?我都说了委托一辈子,只要一只千纸鹤嘛……”
容倾交上银行卡,再为她戴上戒指。
尽管她也暗暗自嘲这幼稚的想法,她还有半生的时间去赚钱,去叠千纸鹤,只要林少安不对她“涨价”,应该,够好多个一辈子吧。
阳光升起来了,伏尔加河上融雪也到了尾声。
她笑了笑低语:
“不是还有下辈子吗?”
*
秋招后的第一个迎新宴,林少安正大光明地站在容倾的队伍里,即便是刻意避嫌的对角线两端,她也感激自己从小到大一贯的努力,能让她在职场上站得与她那么近。
玻璃映照着她的模样,她几度看得晃神。满座精英,各个都像星光一样耀眼,而自己好似也真的长成了配得上容倾的模样。
“来来来,欢迎一下新人!”
“林少安啊,听说你文笔很好啊,那口才应该也不错,有什么话想对几个律师说啊?”
“快快快!现在不拍马屁什么时候拍?”
几个前辈难得放松,开着玩笑起哄,在分寸内的,容倾也就默默浅笑看着,不动声色。
“来!就从肖律开始!”
容倾这才心头一紧,介于从前的微妙关系,几年间她和肖承虽同在一层楼里办公,几墙之隔,除了大会时碰面点个头,几乎没有交集。
她不知道林少安是否还会介意那点微不足道的过往,只是不想让林少安身陷尴尬,想解围,却眼看着林少安落落大方站了起来,举杯,邀道:
“海纳百川天地明,阳光和煦自温情;人生自古谁无过,一笑泯仇浊水清。”
而后先干为敬。
满座其余面面相觑,没人听懂林少安的意思。
容倾不忍嗤笑一声,悄悄瞥过脸去。
她也不算太惊讶林少安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两年翻读起林少安的日记时,总能从隐晦的字里行间读到林少安对她生活里大事小事的了解。
譬如日记里林少安虽没有谈及道她处理的“残障儿童康复中心”案件的始末,那一年,却写到了很多关于维权的人性深处的讨论。
“傻子愿意相信骗子,因为悲惨而血腥的现实里,骗子的谎话竟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又譬如虽然只字未提她住院的事实,却在那一个冬天写下了许多对生死离别的绝望和痛苦。
“……我从冰冷的地板上醒来,眼前只有苍白的墙,深夜里耳边时常传来刺耳的仪器声,不分昼夜地,总有人被盖着白布推出那扇大门。总觉得所有人都会熬不过这个冬天,因为昏睡时没有光亮,醒来后也没有……”
容倾看着那些明明相隔万里,却依然与自己同步的情绪,不解追问了很久,林少安才缓缓道出,那三年肖承是她能了解容倾生活的唯一人脉。
为了确保容倾每一次的需要都能被默默守护,她宁愿放弃那些没用的骄傲和尊严,去向“过去的情敌”打听“未来爱人”的情报。
她总拍着胸脯说:“我这叫能屈能伸!”
肖承当了父亲以后,当年精致风流的形象一去不复返,只留下公文包手机壳上随处可见的公主贴纸,无可厚非的幸福肥,和满目老父亲的慈爱。听林少安一番话出,眉目一惊,丝毫不计较从前的童言无忌,摇头大笑。
在座无人了解这些,只继续起哄道:“哎你用得这不对啊,和肖律师怎么来的仇一说嘞?下一个好好说啊,来来来,谭律师。”
林少安也没计较别人怎么想,看向谭律师,心里却打起了鼓。毕竟在座所有同事长辈里,只有谭松枝明确地知道她和容倾的关系。
而整个律所现在都知道,谭松枝和容倾两个人关系最近,就连现在吃饭,她们也理所当然地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