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怆惶地看着沙从掌心流失,已然预知到越紧握,抓到的就越少,便什么也不敢做了。
她勉强自己抬眼笑了笑:
“傻瓜,我真的是因为工作才去鹤城的。别想太多了,赶紧回去睡觉。”
林少安沉默片刻,点头:“嗯……对了,来诊所之前,刘奶奶找我约了明天上午,说和张大爷有事说。茶园那边……”
容倾意会:“我自己去就好。”
“那我中午来接你去诊所,”林少安小心询问着:“不是还有最后一天的针吗?”
容倾颔首,微微一笑:“好。”
两人谁也没有转身离开,气氛尴尬了两秒。
“那你快进去吧,别又着凉了。”
“我看你走。”
更深露重,好在林少安就住在往前一个街口的小院,容倾目送她到门口,都还能听见她开门的动静。
“漾漾。”
身后一声轻唤,林少安闻声回头。容倾站在路灯下,影子朝她的方向追了很长。
她在说:
“晚安。”
距离太远,风刮着叶落卷卷,她听不清。只是那口型,像极了——“我爱你”。
所以她小声回答:“我也爱你。”
风把她的话儿吹得到处都是,唯独没送到那人耳朵里。
秋天的风那么沁心又温柔,容倾却转身推上了木质的门,把风拦在了外头。手心空空如也,想握住什么,却不敢。木门的纹路清晰又冰凉,是她现下唯一的依靠。
哭什么……
你要高兴,漾漾真的长大了。
你要高兴,她从无可奈何里释怀了。
你要高兴,她不再爱你了。
劝自己为她高兴,颗颗泪水成星,却比落寞更落寞。
隔日一大早,律所门前的平坝地刚刚摆上了桌椅,刘奶奶和张爷爷就提着母鸡登门。
“我这个老母鸡,平常那一天都要下两三个蛋,那么好的母鸡给他偷去了,找得我好苦,就给我赔偿了十个蛋,你说这……”
“哎你这个老婆子怎么乱说话,明明只有十几天,哪里快一个月?法官大人,你评评理,她把鸡放出来了没有收回去,鸡自己进了我家笼子,又不是我去偷的,非要我把下的鸡蛋赔给她,我鸡也还了蛋也赔了,她还嫌不够?”
“你乱讲话!我这鸡从来没走错过笼子!自己家鸡自己不认识啊,喂那么久不做声,不是偷是什么?”
“你吵什么?!我偷你母鸡干什么?吃我那么多粮我还没跟你算!”
林少安要看他们要动手,赶紧制止了下来:“哎好好好好好……”
又哄小孩似的哄道:
“爷爷奶奶,我们都是文明人,要讲法对吧?那法律呢,讲究一个谁主张谁举证,就是说呢,刘奶奶您说张大爷偷了您的鸡,您得拿出证据,对吧?您看您之前是不是也没拿出证据来,张爷爷呢又年纪大眼花了,看不清鸡是谁家的,所以咱们‘一审’的时候,您也认可了这鸡是自己不小心进错了笼,对吧?”
刘奶奶满脸倔强,还是表示了认可:“那十个鸡蛋也赔得太少了,我不服,我要上诉!”
林少安只觉得头大:“那您看您说咱这老母鸡十五天不止下十个蛋,张爷爷呢,又说您家母鸡吃他家粮食了。那这说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故意放母鸡去贪爷爷那点粮呢!”
刘奶奶一慌:“哦呦法官大人,这话不可以乱讲的哦,我贪他那点粮食干什么?都换不来两个蛋的。”
“是啊!咱们本来都亏了鸡蛋,还被人嚼舌根不划算。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也把张爷爷那里最能生的母鸡抱过来养十五天,算算下了多少蛋,跟之前爷爷赔的十个多退少补。咱们也不能被人说占了爷爷便宜不是?”
张爷爷一听连忙发话:“我看可以!我家鸡随便你挑,生了蛋都算你的,以前那十个也不算了,当我送给你!”
“怎么不算!必须算!别还真讲我老太婆贪你便宜!”
虽然绊着嘴来,又绊着嘴回去,这件事情可算是有了个解决的办法。林少安长呼一口气,看了眼时间,一刻没耽误起身就跑去了茶园。
上了山一打听才知道,茶园今天罢工的人太多,索性都放了天假,容倾早上来也跑了空,身体看着也不太舒服,就听了几个小妹的劝,直接去诊所吊水了。
午后阳光正好,江晚云坐在庭院里说着书,几个女学生围在她身边,眼里都含着希望的光亮。
见那个稳重有礼的林律师神情慌张地闯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江老师!”林少安见有学生在,才收敛几分问了句:“你看见容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