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要和我打赌,我是不是已经赢了?”
林少安如鲠在喉,痛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我送你回家。”
容倾背过身按开了车锁,身后才传来一声:“回妈妈家吧。”
她回过头,顿住。
林少安低着头,抿了抿唇,继续道:“路程有点远,麻烦你了。”
一片叶从树梢落下,缓缓经过容倾的视线。
秋天还没有到来,就着急归根了啊。
她无奈浅浅一笑:“知道了。”
从城南到城北的路,林少安这些年走过了无数次。
后备箱挤了满满当当的行李,她抱着怀里熟睡的老朋友,借口带它回去见爷爷奶奶最后一面。
小泥巴老了,兽医建议安乐,她却迟迟舍不得放手。她不知道小泥巴走了以后,谁还能陪她往返在这条回家的路上。
窗外是摇摇晃晃的高楼,怀里是脆弱易逝的生命,她心情沉闷,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随时都要崩塌。
目的地到了。
几年前容倾从这里把她接回了家,如今又把她送了回来。
车停了很久,她都没有打开车门,她不知道下一次遇到这个“小白车司机”,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其实,我相信的。”
低哑慵懒的声线先开了口,顿了顿,继而道:
“我相信十八岁也会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也相信,你像你说过那样爱着我。”
林少安眉眼一惊,欲言又止。
透过镜子,她看见容倾眉间若蹙,笑容楚楚,却又看不清她眼底的愁绪。
那声线又轻轻叹息着:
“可是,我不再是十八岁了。”
年迈的小泥巴吃力地发出一声微弱的悲鸣。深深的无力感,此时此刻,渲染到了极致。
如果真的有将来,她能强大到改变一切,乃至改变这个世界的眼光,唯独改变不了的,是她和容倾之间,永远间隔着这十五年的光阴。
“这个选择有多难,你已经看到了,即使看清了也还要继续吗?即使没有结果,也还要继续吗?”
容倾问着她,却没有要她回答。
“那时候,我总以为踏出那一步就好了,踏出那一步,就可以丢下过去重新开始,就可以忘了父母,忘了童年,忘了自己本来该是什么样子。去期待她给我的承诺,期待未来,期待爱情能结果,期待像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可是……”
狭窄的镜子里,只能看见那精致的眉间,轻轻凝了凝。嗓音忽然哽咽住了,没再继续下去,静默几秒后,才颤抖着叹出一口气。
“不是忘不掉她,是忘不掉那段时间里,狼狈的自己。所以我决心,不再给自己机会了。”
“我很抱歉,没有什么好的经验之谈给你。我也挺难受的……看见你那么辛苦,却什么都帮不了你。如果将来真的有个值得的女孩出现,我真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不要重复我当年的路。”
容倾少有地向一个人敞开心扉,娓娓道来她的感情过往。那话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柔,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力。
就好像在细碎的玻璃上雕刻,一刀一刻,都怕碰碎了,让一切前功尽弃。
让这十几年的救赎,都变成徒劳。
她多爱那个小孩弯弯的笑眼,她也不想就这样失去。
她实现了她那么多愿望,却还是遇到了,她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
她何尝不心碎。
“其实好几次,你都打动了我。如果旅途中的那一切都是真的,或许我还有重新开始一场恋爱的勇气吧。”
她低敛下眼眸,从口袋里伸出紧握的手,学生卡在掌心印出深刻的痕,眼神贪恋再三,最后还是松开无谓的挣扎,放在了手旁的平面上。
“可惜,它不是我的。”
它不是我的,你也不可能是我的。
像个正常人一样去期待爱情,期待未来,期待幸福。这些,都不可能是我的。
可我希望,这些能是你的。
“漾漾,你没有错。以后也不要觉得自己错了。”
“不要害怕。”
“你会长大,你的爱也会。”
她知道这一切都很荒唐,旅途是荒唐的,告白是荒唐的,用这样的口吻回馈着这场告白,也是荒唐的。
最荒唐的是,即便她那么隐藏自己的过去,尽量不给林少安任何方向的引导,林少安依然毅然决然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