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到了凌晨四五点也没能睡着,天已经朦朦亮了,枕头湿了一大片,眼睛却早就干枯了。
她不知道容倾什么时候会出门去上班,她怕再睡一觉醒来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思来想去,还是起身打算去看看。
轻手轻脚地开了容倾的房门,床上被子整齐平整,一晚上没人睡过似的。
果然已经走了吧。
特地走得那么早,是不想见我吗……
她落寞地低转头,才看见客厅沙发角上似乎摊着一张薄毯,容倾平时很勤收拾,所以显得突兀,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走出走廊的视觉死角看见沙发全貌,她才惊了一跳。
晨光熹微里,沙发那端是容倾好看的睡颜。
她,为什么睡在这里?
容倾一夜都没大睡好,微蹙的眉间,手边褶皱的毛毯,惴惴的喘息,都显露着她不安。
她梦见那个打不开的铁皮垃圾箱,梦见撕扯和追赶,梦见总差一步就要抓到女孩的手。
又梦见自己一身婚纱,身边赫然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台下人笑容幸福得让她颤栗。而林少安,远远站在人群以外,乖巧得默不作声。
她们相视相望,哭成泪人。
痛得窒息,痛得颤抖,才失声叹出一声:“漾漾!”
惊醒后,眼前一片朦胧的雾水久久都没有散去,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林少安清秀可爱的脸庞慢慢清晰,眼里灼灼关切让她的面颊滚烫,焦虑和悲怆,才逐渐安放下来。
她更确信自己不会丢下她,一生到入土,都不会。
可如果穿上婚纱的林少安呢?
她心头钝痛一阵。
“倾倾?你做噩梦了吗?”
容倾半撑起身子,香肩微露,眼里嵌着无辜又迷蒙的破碎,欲言又止。
茶几上还放着她睡前尝过的巧克力,在冰箱里等足了时间,显然是更好看也更好吃了。
昨晚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带进去和林少安分享,最后还是打了退堂鼓。
原因还是昨晚给林少安擦药,本是寻常事,之前她们也不是没有互相上过药,到底是小孩长大了,不能再视如从前了。
彼时少女奶油白的肌肤,肉眼可见的吹弹可破,在皎皎光晕里,仿佛被笼上一层柔光滤镜。她有些后悔一念之差犯了懒,没有去翻找棉签。
她莫名紧张,以至于不敢再踏进那个房门第二次。
林少安迟疑,又问她:“你为什么睡在这里?”
是啊,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她也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沙发上。
昨晚她只是害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孩又会给她什么惊吓,想到那时电话拨通前的几声“嘟”响,在电梯里短短几秒而已,她就已经浑身发软,漫长得好像煎熬了一个世纪。
看见林少安等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她心如刀割,气自己这十年的无微不至,是不是都白费了。
可她更不敢想象如果林少安没有接她的电话她会怎样,如果真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她又会怎样。
能平安地把人接回家,她心里剩下的只有感激,和后怕。
“你不会是……怕我趁你睡着逃跑吧……”
林少安自觉问出这句话都有些不知羞耻了。
容倾怎么可能那么孩子气,怎么可能为了守着她,就在客厅里留了一整晚。
所以她又自找台阶:“你不会的对吧……你不会这么做这么傻的事。你还一直说自己是阿姨呢,我这样的小孩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都知道的……”
她心里又不为人知地泛起疼痛,落寞到极致。
容倾眼底水光颤动,心头被狠狠牵住,却还是低敛下眼帘,苦笑自嘲,声音逐渐细如耳语:
“是啊,阿姨已经三十二岁了……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呢……”
林少安自幼擅长体会人的喜怒哀乐,早能看出容倾隐藏的情绪。她只是不敢相信,容倾或许也那样在意着她,哪怕还只有一点点。
是比家人知己,更近一点点的在意。
所以容倾为什么理由才睡沙发,她不再问了。
“对不起嘛,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还把你的七夕搞砸了,”她垂下头道歉:“可是,我吃醋了啊……”
容倾抬起眸看她,没太听懂似的蹙了蹙眉头。
“我吃醋了,”林少安蹲坐在地毯上,抓着沙发抓不住的边缘,心里七上八下的,骄傲全然碎在了委屈里,眼泪啪嗒啪嗒直落,呢喃软语地撒娇:“你不是应该抱抱我,亲亲我,说全世界的小朋友最喜欢漾漾吗?怎么还不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