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倾好像不高兴,这样异常的冰冷让她恐惧无助,手在衣角边试探又收回,想抓住又不敢,离车门只有两步路了,她却有些走不动。
七岁的时候,她以为等自己长得像明柔她们一样大了,就不会再依赖容倾的衣角, 不会再害怕被大人抛弃了。她以为等她再长大一点, 就不会再为那些不好的事难过了。
可过去对她穷追猛打,那一瞬间脱口而出自己在应该在的地方, 不是气话,是真心话。
她被幸福冲昏了头,差点忘记了, 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是个垃圾桶里捡来的孩子, 根本就没有资格任性, 没有资格跟容倾闹脾气。
容倾还要她, 她就该感激不尽了。
离车门只有两步路,她还是走不动了, 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容倾的袖口,轻轻捏住了一点点, 比小时候第一次拽住的更少。
她呜咽请求:
“对不起,我想牵一下……”
容倾心里一颤,顿下脚步,即便没有回头,那一点点的拉拽感,也揪起了她的心脏,揪得很轻,很疼。
她有些恍惚,好像内心深处某个久寂而脆弱的角落,被轻轻戳动了一下。
她不敢回头直视林少安,那些微妙的涌动让她几乎想要去握住女孩的手,几番挣扎,她还是没有做到。背对着,内疚着……
在某个心软的瞬间,泪如雨下。
林少安看不见,空气安静得让她发慌,是不是该松手,是不是该认真道歉,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她听见容倾低哑的嗓音说了声:“上车。”
她乖乖把行李箱搬上了后备箱,乖乖坐了后座。
这种时刻好像坐副驾驶都是越界,她不敢了。
凌晨一点,林少安刚刚收拾完躺下,被沿漏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门缝透进来的灯光,听见还有些轻微的响动传来,心里头又愧疚了些。
倾倾还没睡吗?明天还要上班吗?
她翻了个身,拉了拉小熊的手,妄想着容倾有一天也能牵她的手。
她忽然察觉到脚步声靠近,屏息以待,果然听见容倾停在了她的房门口,起身弯了弯腰企图从门缝里看到一点什么,刚再勾了点头,门就打开了。
她吓得抬头瞪眼,不想被看穿关注,就在第一时间倒打一耙:“倾倾……不…不敲门……”
容倾只开了一道窄缝,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显然也顿了一下,而后淡然地走到床边,开了床头灯。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不想吵醒你,就没有敲门。”
她这样解释。
林少安呆愣愣点头,脖子后头有些发痒,下意识挠了挠。
“别抓!”容倾轻声阻止她,右手抬了抬,又蜷起指尖退缩回去,低眉转了转手上的小药瓶:“郊区蚊子多,我记得你没穿长裤。”
林少安乖乖收了手,才发现容倾手里握着一瓶清凉膏。
她从小就不喜欢风油精的味道,可是细皮嫩肉的最招蚊子,每次被叮的满身包,容倾都是给她擦这款清凉膏止痒,凉凉的薄荷香,比风油精好闻。
为了做回那个乖巧的孩子,她立马掀开被子,搂起自己的睡裙,像小时候一样指了指从大腿到小腿的红肿,告状似的:“这里、这里、这里……都被咬了……”
容倾果然浅浅弯了弯嘴角,点了些药膏在指尖,两指轻柔地点上,在她的腿间揉开。
林少安凝着那指尖,感知那一点冰冰凉凉的触觉,痒到心里发麻发软。
“脖子后边也有吗?”
容倾停下来问她。
“啊?”林少安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又点了点:“嗯……”
容倾垂下眉眼,又点了些药膏在指尖,倾身靠近,纤柔的手腕带动着手背,撩开了她颈间的头发,侧了点头寻看。
林少安不敢呼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容倾的呼吸,淡淡柔柔的吹在她的肩头,跟着那指尖落下,她的心底就触电似的颤动一阵,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所幸容倾都只是点到为止,很快就收回了手,漫不经心地拧上了瓶盖。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不想容倾就这样走了,她们还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她心意难平。
“倾倾,你生我气了吗?”
容倾没有表态,只低了点头回避,转身离开,拉上房门前才淡漠说了句:“早点睡。”
林少安愣住,埋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