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满眼惊喜,会不会来拥抱她,说亲手做的比点外卖更有心……
电饭煲叮一声响,把她生硬地从幻想里拉回,粥已经好了,可容倾还没有回来。
油烟机一关,屋子里顿然冷清得瘆人,高楼窗外看不见鸟雀,也没有树影,窗棂的棱角隐没在余晖里,沙发上一半是昏影,一般是霞红。
林少安坐在光影的分界线上,呆呆看着墙上的时钟,顺然有一种生命正在流逝的感觉。想到家里的爷爷奶奶,想到早已不在人间的父亲,想到老得走不动路的小泥巴,想到容倾。
自己不在家的日子,容倾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是不是也会感到孤独。她总说着一个人很好,她总说结婚不是人生必要的经历,可在这样的黄昏,会不会也害怕一个人老去。
忽然有这样老成的想法,也难敌过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内心保留的那一份童趣,让她又低垂了眼,静默地看着身边的夕阳分界线。
她往暗边一挪,是把光让给容倾。
转念又往光面一挪,是想着如果要被夕阳带走,也先带走我吧。
客厅里落寞的身影,从黄昏等待到黑夜,灯都忘了点。电饭煲里的粥无人问津,餐厅里偌大的方桌,只有两只碗空空寥寥,心里头也空空寥寥。
“喂,倾倾……”
“漾漾?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啊?”
“没事,就是想你啦!嗯……你吃饭了吗?今天累不累?”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柔声哄她:“吃过了,今天不是很忙,已经到家洗完澡了,放心吧,小朋友。你也早点休息。”
听筒里传来一些忙碌的嘈杂,片刻又消失了。
林少安几乎能看见容倾匆忙放下工作,躲避开同事,找了处无人的角落哄骗她的神情。
一定很无助,也一定很温柔。
所以她心疼地配合着,全当没听见,喉间涩疼地挤出了几个字:
“好,倾倾晚安。”
容倾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回应她:“乖,晚安。”
手机屏幕里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的眼眸还泛着淡淡的闪烁。她抱着双膝蜷缩着,终还是没忍住哽咽落泪:
“骗子……”
容倾一直都是个骗子。
骗她自己需要一个美食家,骗她律师费只要三块五毛钱和一只千纸鹤,骗她自己也害怕打雷不敢一个人睡,骗她自己也是个慢性子,吃饭总是最后一个吃完,走路也总是走得很慢……
骗她不要担心,不要牵挂。
骗她回家,骗她爱上她。
这个骗子,什么时候为自己考虑过。
年少的优势,大概就是心头还燃烧着浇不灭的火光,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桀骜。
她才不管冒不冒犯,不管失不失礼,她只知道粥不能浪费,喜欢的人,不能饿着肚子加班。
楼下便利店的老板看她来来回回几趟,没忍住问了一句:“保温饭盒、保温袋、保温杯、便携式餐具,这回又要买什么?”
林少安心急,丢三落四地跑了三ⓜⓞ趟才买全东西,此刻又全部抱了下来,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家里的消毒柜坏了,没时间用热水泡,能帮我把它们……消个毒吗……”
老板听完,热情地接了过来:“这么着急用?给你家容阿姨送宵夜啊?”
林少安努努嘴,鞋底在瓷砖地上不安地蹭了个来回:“谁要给她送了,我打包回学校自己吃的。”
老板笑而不语。
夜灯明亮了一片繁华,也黯然了一片孤寂。写字楼里的会议刚刚结束,几个西装外套松散地搭在各种地方,精致的人们躺得歪七八扭,手机闹铃都设定在了早晨七点半。
容倾最后一个从会议室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索性也不回家了。
回到办公室,从下午两点到现在才喝上一口热水,隔着玻璃门,看了眼那些为了挤进大城市不惜削尖脑袋的孩子们,累得趴在桌上一会儿功夫就全然没了动静。
他们一个个才二十岁出头,算起来,比林少安也大不了几岁。
容倾本觉得劳碌习以为常的事,她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此刻却莫名心软。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林少安也累成这样,她会有多心疼。
正好于茉芙接了几大袋外卖进大厅,招呼着大家来吃,梦里醒来的新鲜血液们立马恢复了精神头,纷纷闻着香味凑了过来:
“哇噻!炸鸡!给我们点的吗?于律你也太好了吧!”
“还有烧烤鲍鱼耶!大晚上的好罪恶哦,我又要胖三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