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虞睦州慌张失措的表情,以及秦霜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脸时。
可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
她只是吐了出来。
蹲在地上不停地干呕着,似是要将所有的器官都吐出来,才会让自己身体和灵魂的排斥反应减缓。
混乱的场面在这件事发生后结束。
她们没有管还在婚礼现场停留的宾客,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抛弃。
秦霜迟去附近的医院处理手上的伤,没有去她们工作的医院,在挂上急诊后,却很急迫地让护士为季青柚处理脸颊上的划伤,不顾自己满手的鲜血。
护士拗不过她,只在季青柚脸上贴了块纱布。
季青柚感觉自己的胃很难受,又去厕所吐了一会,等回来的时候,秦霜迟手上的伤已经处理好。
她静静地坐在走廊前,凝视着自己手上的伤。
季青柚的脚步顿了一下,却还是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同她一起静默地望着她们并排的影子,
“相比于我,你的手更重要。其实我的脸不严重,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秦霜迟像是突然被吓到,回过神来,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急切,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哽咽着问,“你没事吧?”
目前的状况,季青柚没办法说自己没事。
她只是寂静地盯着自己的影子,捂着自己不舒服的胃,很慢很慢地说,“我觉得我好像吃了一条活生生的鱼,很腥,很恶心,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让它停留在我的身体里。”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昨天吃奶油蛋糕呢。”她说到这里,竟然勉强提起唇角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系统紊乱。
秦霜迟眼角红透,“对不起。”
季青柚看着她,“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才是受害者,不必责怪自己,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提起“他们”这个词语的时候,季青柚的胃里越来越恶心。
秦霜迟摇摇头,声音哽咽,“不是的,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站在他这边,如果那个时候我能认清他,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仍旧试图将我们两家人的关系维系在以前的局面,如果我没有这么贪心,如果我没有试图做出两全其美的选择,如果我干脆放你和小酒一起,不试图让你和虞睦州处好关系……”
季青柚望她,安静地笑,“哪有这么多如果,如果有的话,我一定比你先发现,而且那个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和她一起。”
“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也会和你做一样的事情。”她轻声补了一句,好似什么都已经落幕。
“我一直都不知道,小酒这么痛苦……”秦霜迟红着眼眶,“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所以当时才会……把请柬寄到英国……”
当时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拟所有的宾客名单时,秦霜迟正巧接到英国好友的电话,却不小心在电话里听到了“虞沁酒”这个名字,她想起了已经出国十年没有回国的虞沁酒,她以为事情不会这么巧,她以为不会是那个她认识的虞沁酒,可当虞沁酒接过电话,很惊讶地喊她秦姐姐时。
才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
她们聊了很久,从近几年的生活聊到以前的生活,电话里的虞沁酒语气正常,听上去过得很好,听上去将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遗忘。
秦霜迟以为一切都已过去。
在虞沁酒犹豫着问她季青柚过得好不好时。
她愣了很长时间,在虞沁酒漫长的静候之中,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脑海里有很多碎片化的片段划过。
秦霜迟想起某一天去到季青柚的住处,发现她仍然在将那些虞沁酒送给她的模型反复拆装,发现她做菜的时候仍然习惯性加辣,却又在吃完之后呕吐,发现她总是在偌大空荡的书房里睡觉,发现路过小区门口的那棵柿子树时她总是要多停留几秒……
秦霜迟没再犹豫,直接邀请虞沁酒来参加她的婚礼。
至少让季青柚和虞沁酒再见一面。
至少可以好好聊一下。
至少这样……可以减轻她看到季青柚吃下那个草莓蛋糕时所产生的负罪感。
——这是她那时单纯又无知的想法。
“可是我现在就觉得……”秦霜迟抬头望季青柚。
季青柚微微仰靠在医院走廊墙边,柔顺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颈下,大衣被揉皱,脖颈上空荡荡的,脸上贴着纱布,脸色异常白皙,漆黑的瞳仁里如同一潭死水。
没有光亮,也没有任何情绪。
她的表情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可就像是一个布满裂痕的花瓶,在无声无息地破碎。
“觉得什么?”季青柚扭头过来望她,脸上的伤口没有再渗血,看起来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