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是什么,神位又是什么?
“千万年前,世有天地二门,其时人神兴起,奇兽未绝,你我二族承天之意,司门神之职,守卫生死门。你不是龙黎,世间也根本没有什么龙家人,追溯根源,你我皆为神族人,吾为死门之主,神号郁垒,汝本应司生门之主,神号——”
“神荼。”
“那灵山祖巫不过是时人偶见蜃景虚夸出的故事,灵山非山,昆仑也不在西域,我等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重新回到巫族的世居之地,玉石之岛,神荼,你想家吗?”
龙黎怔然:“家?”
“家。真正的家。神门所在之处,便是灵山,便是昆仑,呵呵…昆仑,蝼蚁的历史很有趣味,错漏百出,却又自掩耳目,昆仑不过是误读,只要听闻它真正的名字,你会知道我说的俱是真实。”
“你的血脉会知道。”
龙黎未再发问,他却咄咄逼人,朗声道:“卝(kuang,四声)麓——良玉之野,神门所在,这才是你我的归途。”
脑海中轰然鸣响,龙黎只觉得周身的血脉疾速奔涌,好似魂灵正在响应这个名字,卝麓,巫族的故乡。
血脉奔涌间,又是口喉头血溢出唇畔,她抬手抹去,深喘两息,视线中光斑片片,耳际里杂音隆隆,混沌中,她哑声问道:“先告诉我,为何我的心头血,仍不能消解禁婆骨?”
“这个答案,我也很想知道。”他笑了笑,“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女人身上的禁婆骨,不是你下的么?”
“轮回宿命之事,何由问我?”
轮回宿命。
我——下的?
太阳穴突突跳动,龙黎头疼欲裂,身形两晃,勉力才堪堪站直。
啾啾啾!
金乌焦躁地在玉棺上跳动,扑棱着翅膀,羽毛乱飞。
玉棺……
“那里面…放了什么?”
“女娲茧。”他缓慢走到玉棺前,伸手道,“秦岭之中,巫族唯一留存在中原的女娲茧,现在,神荼,给我一个答案,做一个选择,所有的钥匙都已经齐备,到我这里来吧,进入女娲茧,真正承袭神位,然后…回到家乡去。”
“人间不过昙花一现,你我终究不属于此地。”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神识,摇荡的黑海,古旧的龙船,女人惊恐的脸,她的茧,英国人,地下基地,疼痛,撕裂,呼唤,海浪声,暴雨夜,台阶,铁门,女孩……
顾弦望。
顾弦望。
顾弦望。
你叫…顾弦望。
当啷一声,青铜剑坠地。
龙黎俯下身,死死攥着胸口悬挂的布囊,她惶然地盯着岩面,在剧痛中喷出满地鲜血,残红划过嘴角,滴落在手背上,颤抖的五指之间,一张藏放多年的旧纸咯吱作响。
似与她心魂相应,地下轰然震动起来,又是地鸣。
“时间到了。”他悠然地看向岩洞深处。
气味——浓郁的气味,龙家人的气味,正从岩洞中散溢出来。
龙黎咬牙道:“你做了什么?”
“帮你,做个选择。我的孩子们沉睡太久,巢果终于成熟,现在,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他背着手慢悠悠地笑,“好日子啊,真是个好日子,也省得我再费力去找。”
“也算没有枉费我造出那么多枭鬼。”
饮鸩血,化枭鬼,枭鬼……不是龙家人,不是‘孩子’。
必勒格,天授者!
龙黎猛然闪念:“鸩血,可以遗传?!”
他轻轻鼓掌:“聪明。”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天授者,必勒格见过他,是他植入了所谓的史诗!
所以白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他面前,枭鬼毫无反手之力。
神血会延续,神血也会稀释,一代代繁衍,这些枭鬼的特征便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趋近于人。
龙黎挣扎着执起青铜剑,哑声道:“放开她。”
他轻挪食指,必勒格便将桔梗送到她眼前,“神荼,我的耐心有限。”
龙黎负起桔梗,蹒跚地向地洞深处走去。
背影渐消,他盯着黑暗眯了眯眼,玉瓷般的脸上再不见笑意。
“竖子冥顽。”
至走到他视线所不及处,龙黎方才停步,匆匆在桔梗颈后一捏。
她很快转醒,下意识先摸寻向自己的衣袋,捡回来的纸鹤与花还在,桔梗舒了口气,晃神道:“这是在…哪里?”
“桔梗,”龙黎的声音格外冷静,“没时间解释来龙去脉了,你听好,我想与走鼠,定下一个委托。”
“我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