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手上顿了下:“是吗。”
甚至不是个疑问句。
“嗯,人死在河滩边,肚子给掏空了。”
老狗没再说话,只是利索地处理着两条甲壳虫,那虫子长得有几分像龙虾,掏干净脏腑以后再剥壳,里头的肉白嫩嫩的,挺肥,也像虾肉。
他将剔出来的肉削成薄片,直接用打火机炙熟,烧得过火,攒出来一碗焦肉,大概烧焦些更能保证食用安全,他晃了晃橡胶碗,“先吃点,物资要省。”
萨拉没胃口,叶蝉也不想碰,她甚至觉得肚子痛,是紧张过度的生理反应。
她觑着老狗的脸,这人听说队友死了,全程没动下眉毛,铁石心肠的像个机器,叶蓁现在这种情况,很难想象会被他怎么处理,一旦雨停,她就得准备打场硬仗了。
沉默片刻,萨拉忽地开口:“你女儿最近怎么样了?”
老狗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去吃焦肉。
这次任务出发前,萨拉曾见到克莱恩单独找老狗谈过话,内容她没打听,但从龙黎提出要离开组织后她多少能猜出来,老狗可能也会想走。
他们的身份和自己不一样,她和查克都是BOSS捡回来的人,这辈子逃不掉了,老狗是雇佣兵,虽说这行的雇佣关系和普通行业不能相提并论,但终究不是一锤子买卖,他只负责具体任务执行,对核心情报一无所知,属于外缘人。
他是有机会可以走的。
“老样子。”
他吃完半碗肉,将剩下的放到装备包上,脱下身上的沙漠黄战术T恤拧干。
老狗的身材是标准的肌肉型,多一分壮得累赘,少一分又嫌精瘦,古铜色的皮肤上全是伤疤,像是个战争疤痕展示模特。
叶蝉注意到他左侧的鲨鱼肌上有块烧伤瘢痕,狰狞得像只肉蜘蛛。
拧完水,他啪的一下将衣服掸开,忽然勾起唇角,很淡地笑了下:“肯叫爸爸了。”
叶蝉愣了愣,心里窜过电流似的,滋滋啦啦的麻,她其实是对他人情绪感知力很强的那种人,正是因为感受到太多,才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她不喜欢沉浸在那种绝望窒息的氛围里。
老狗一直掩饰得很好,或者说过去的经历塑造了他的铁石心肠,他肯定死过很多战友,有的人泪流干了就不会再哭了,他会把自己也当成个死人。
叶蝉以前读到过一种战场后遗症,幸存者内疚,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在创伤事件里负有责任和过错,那他就会为自己幸存而感到内疚,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会伴随很久,有的人穷极一生都走不出来,他们会用自毁的方式度过余生,不断试图回到死亡的关口。
他们宁可当年死的人是自己。
叶蝉心里那根弦有了些许松动,尝试着问:“剩下的肉,我能不能喂我哥吃点?”
“嗯。”老狗反应依旧平静,“喂的时候不要用手,离他身体远一点。”
叶蝉忙点头,小心凑近,用夹板突出来的那块把叶蓁嘴里的布夹出来,“老叶,你感觉咋样啊?”
叶蓁活动了一下酸疼的下颌,吐出口唾沫:“没事,现在还好,意识比较清晰,你也别太紧张,布是我让他塞的,在找到这个地方之前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个古怪的影子,我都没能看清,动作比猴子还快,但是他、老狗说那应该是个人,我立马想起杨家那个……你知道的。”
他边说边低头看自己的肚子,“也真是够倒霉,被传染就算了,还被那肉虫子给叼了,那特么是个什么品种的怪物,连车都能咬碎。”
“车?”叶蝉反应过来,“你这口子不会是给车架给捅的吧?”
叶蓁的表情一言难尽,“是吧。”
他印象也不深了,回过神的时候他和老狗都漂在河里,也不知怎么的就上了岸。
“疼倒不怎么疼,那什么病毒看来也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有,要搁正常人身上,我这会儿已经死了。”他呶呶嘴,让先来口肉,大口嚼完下咽,才又问:“顾小姐和龙小姐呢?你们没在一起?”
萨拉皱了皱眉。
叶蝉说:“本来在一起,后来——遇到点意外,现在走散了,但是她们应该没问题的。”
“没事就好,再来口。”
他叼起几块肉,并一口都囫囵咽了,微末间与叶蝉对了几下眼神,有些话当着这两个组织的人不能明说,叶蝉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还是得想法子赶紧联系到龙姐姐她们。
叶蓁故意说起之前看到的影子就是想告诉她现在老狗还带着他是因为林子里还有别的敌人,或许不是人,他是留着关键时候挡枪的靶子,即便运气好,等到他变异症状更明显些,或者他们找到那个叫克莱恩的匪头子,别说叶蓁的小命,就连叶蝉说不定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