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下的熔火,岩层中的流水,我能看见的,只有恐惧。”
龙黎盯看半晌,而后蹲身与他平视,“是么?”
“我的眼中便是藏着如此虚弱的魂灵么?”
她的眼瞳如此锐利,好似虎豹盯紧了猎物。
必勒格摇了摇头:“恐惧并不是虚弱的朋友,虚弱的灵魂只会畏惧还未到来的事物,而恐惧,是害怕失去已有的东西。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勉强留下的,也注定不属于你。”
龙黎眉心微蹙:“你是谁?”
“我只是一具躯壳。”必勒格淡淡地说,“远方的朋友。”
“在生命之树摇响的时候,你还记得破壳而出的海潮声吗?”
龙黎猛地站起,眸色烁动间,好似有什么…闯进了她的脑海中。
…
顾弦望一直坐立不安,篝火变成了焦心的热源,人声变成躁响,她不时看向夜色下的蒙古包,终于熬等到龙黎掀帘走出,她唤去那日苏,很快那日苏便出来说今晚必勒格想邀请她们到嘎查里住一晚。
因为是大会的最后一天,原本这几顶蒙古包也是临时为了囤放物料和歇脚做饭才搭建起来应急的,来参加大会的牧民晚上都会回家,这蒙古包今晚也要撤掉。
如今牧民生活条件好了,自也都喜欢生活在现代化的砖房里,他们的嘎查就在布和楚鲁山脚下,过了公路往对面走,不远,牛羊牲畜也都圈在村里,只有春夏赶放羊群,或者要找散放的骆驼的时候,走得太远回不去才会选择在牧区的蒙古包里对付几天。
这时本也临近篝火大会尾声,她们开车跟着众人回到嘎查,已接近晚上十一点。
那日苏留她们在自己家居住,必勒格也住在这里,嘎查里都是自建房,屋多地方大,而那日苏自己还未成家,家里空房间就更多。
在那日苏家,顾瑾年甚至有自己常住的房间,可见他与嘎查交集已久,必勒格年纪大了,到家后便回了房间休息,顾瑾年也没有多做逗留,因为被品不足,叶蓁今晚要与他挤一夜。
从篝火大会以后,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面色总是凝重,郁然深思的样子。
术仑家与那日苏家只隔了一户邻居,之前听说龙黎等人要留宿,还热情地邀请她们去住,这两人都是嘎查里的好小伙,多年来都是亦敌亦友的关系,那日苏最后留下她们,也不免得意地朝他炫耀一番,谁让咱会说汉语呢?
刚才他光照顾必勒格了,酒没喝尽兴,这会儿偷偷摸摸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瓶新的马奶酒,招呼几个人到厅里坐。
年纪轻轻,精力旺盛,现在才几点,“再喝一点嘛,朋友们。”
而顾弦望从被必勒格驱出蒙古包之后一直没机会找龙黎问清他们在里面到底又说了些什么,她对必勒格的身份与布和楚鲁深处的喇嘛庙都有不少疑问,顾瑾年避着她,现在只能从那日苏这里找口子。
她坐下来,其余三人也留在厅里,那日苏高兴得很,立刻给几人都满上酒杯,端出一盘风干肉做下酒菜。
“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我家里好久没有来客人了,真是让人高兴。”
这次顾弦望没有推拒,她端起搪瓷杯饮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直冲胃囊,瞬间将人的愁思烧去大半,“咳——咳,是我们应该感谢村里人的招待。”
“哈哈,”那日苏一饮而尽,黝黑的脸庞上红彤彤的,“我上学的时候还学过一句汉诗,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内、内个啊不是诗,是《论语》!”叶蝉在大会最后试着喝了点酒,有点上头,飘然的感觉特别爽,为了保持住她又喝了一大口,现在嘴瓢脑袋懵,一个劲儿咧嘴乐,“不过不要紧,高兴就行,书嘛,读来就是让人用的,哈哈——”
“别哈了。”叶蓁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小点声,屋里还有人。”
“噢噢,对对对,”被叶蓁一敲打,叶蝉立马和只小老鼠似的缩起来,讲秘密一样,“咱、咱都小点声儿,别让人听见。”
看来是喝大了,顾弦望摇摇头,言归正传:“对了那日苏,我听说前些日子布和楚鲁附近发生了地震,你们的村子没受影响吧?”
“啊,地震啊,”那日苏笑笑,“我们这里靠近达兰喀喇,每几年总会震一下,但是不要紧,腾格里爱护我们,嘎查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达兰喀喇是阴山山脉的蒙语名,意思是‘七十个黑山头’,它本身位于地震带,历史上的地震并不少,所以那日苏并没有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