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喝了口热水,灵魂勉强归位,回身看去,杨白白手腕上裹着厚厚一层,但看状态似乎好了不少,精神萎靡是必然的,杨白墨光着膀子,身上缠了好几道绷带,到现在眼神都发飘,根本没能回神。
也是,怎么回呢,差点杨家就算是全军覆没了,子孙虽然还在,但是真正镇住家宅的老太公没了,唯一的传人杨白白断了左手,日后……罢了,也不知是否还有憋宝的日后了。
“我没事,你怎么样?”
龙黎身上没有外伤,看起来似乎只是淋了雨,她摇摇头,还没说话,便听着边上叶蝉无助的声音。
“龙姐姐…我哥他手上……”
两人回过头,叶蓁坐在桌边,手臂平置在桌面上,他手臂正面有三道翻卷皮肉的抓痕,除此之外,血色的肉里似乎还沾染了些别的东西。
他的伤也很敏感,不能完全排除感染的可能,但毕竟是整条右臂,学杨白白并不现实。
顾弦望走近查看,发现那些奇怪的东西是几枚很细小的黑点,凝目细察,那黑点里可见着一条极为短小,近似虫卵般的黑色线虫,那些虫子现在还很弱小,但正埋头往肉里钻。
“龙黎。”她皱眉指了指,“钻进去就麻烦了。”
龙黎当即从神龛边上取了一叠经纸:“得用火燎。”
叶蓁发线渗汗,仍冷静道:“燎,尽管燎,我不能被这鬼东西传染。”
“弦望,那里的匣子里有竹镊,帮我取一下好么?”
叶蝉忙说:“我去取我去取,你们都歇着,别动了。”
时间不等人,龙黎未再耽搁,经纸在烛火上引燃,很快烧旺,她拈着那一捧火,快速反复地扫过叶蓁手臂上的爪痕。
很快顾弦望便嗅见了轻微的皮肉焦味。
叶蓁咬着牙,满身热汗,整个人看来同化了一般,等龙黎抬起手,扔下纸灰,他伤口外翻卷的皮都是黑的,叶蝉将匣子整个抱了过来,递去竹镊,龙黎却并没急着动手,反而又观察了片刻。
她从匣子里取出一瓶玻璃瓶装的水,内里不知是什么,拔开盖子倒撒在血肉里,一些落下的纸灰被水洗去,她这才拿起竹镊俯身去夹取已经僵死的黑虫。
顾弦望紧盯着她的动作,蓦地发现龙黎的手腕有轻微的抖。
若非她仍用着招子功,这点微抖几乎看不出来,但在她印象里,龙黎的手异常稳,她曾不止一次在心里暗自感慨过。
是太累了么?
龙黎未表现出旁的异样,她挨个夹取出黑点,而后置入烛心中烧化,等完全处理完,起码拈出来了八九只黑虫。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刻钟,很难说到底有没有虫子先一步钻进肉里。
“能看见的都取出了,剩下的只能观察。”
叶蓁憋了许久,此刻才重重吐出口气,“实在感谢。”
他握了握五指,筋腱神经应当都没有被伤及,稍稍放心后,他再次致谢:“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龙小姐,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尽管与我提。”
叶蝉仍心有余悸:“我哥是不是就不会被传染了?”
“不好说,”顾弦望道,“我们对这种尸毒的了解还不够深,只是照着传闻尽量处理。”
“老太公的尸体也不能再这样放着了,外面的雨停了,得想办法把他们一起烧了。”
杨白白站起来:“后屋有柴…就在厝前的空地烧吧,天马岭周围几座山头都没有人,我和茶园的人打个招呼,不会被发现的。”
“你就别动了。”顾弦望瞥他一眼,便走到角落里,冷声道,“杨白墨,起来搬柴。”
“别装死,这东西的体液有毒,放久了挥散出去,你也活不了。”
杨白墨本来还失魂,一听又要死,赶紧爬起来照做。
顾弦望特意支使他不单是为了省力,杨白墨这人劣根性很大,嘴上没有把门,为了点利益不知会说出什么去,杨家这次的事太大了,必须得在内蒙之行完全结束前紧紧包起来,把他自己拉下水最好不过。
最终几人合力在屋外搭起座柴架,所有和黑液沾染过的东西尽数投入其中,烈火汹汹燃烧,一股异常浓郁的焦臭起从中蔓延出来,顾弦望盯着橙红的火光,心中一片空落。
这整件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在想,如果顾瑾年没有将杨妈送回杨家,是不是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但人真的能有前后眼吗?便如杨白白,他即便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正在变异,却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日夜守在门前,他开门的瞬间定然没有动过杀意,否则打斗痕迹绝不至那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