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倒不是怕东西掉了,她想问人,但又半天引不出来,急得掌心也有些发热,只得借着由头说:“那枚蛇灵珠,是在天坑底下的地宫里寻得的,听闻对体弱之人大有裨益。”
尚如昀哼笑了声:“何止是大有裨益,你带回来的那颗若是真品,以其大小成色,便是人三更进了阎罗殿,也能吊回一口气,撑到五更天。”
顾弦望心里一突:“您的意思……”
“可惜,那一颗是赝品。”
赝品?是龙黎也没识出来么?
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尚如昀又续道:“做工太糙,不过鱼目混珠之物。”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了,这是有人刻意在骗她。
若只是看走眼,自然无妨,这东西本就人雪中送炭的东西,白得的没什么可挑剔,但如果说是刻意骗她,就把顾弦望给架那儿了,一来是她肯定相信师父的判断,但二来,出于她自己本心,她又觉得龙黎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骗她,尤其是现在他们三个已经从祭坛好端端出来了,这不就是对龙黎人品最直观的印证么?
在这其中有且只有第三种可能令双方都合理,那便是在中途有人掉换过这颗蛇灵珠,但若是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从山口被救出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师父,这其中应当没人有这个能力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活。
左右皆不是,顾弦望猜得心躁,只好直白地说:“许是当时情急,看走了眼,这珠子是他人赠我的,不论真假,情分我都记下,这也是师父的教诲。所以…我也想问问师父,当时在祭坛之中,那人与我们应当相隔不远,您——”
“呵。”尚如昀一声冷笑打断了她,抚掌道:“情分?你可知与你们一道出现在那山中的,都是些什么来路的人?”
“这……”顾弦望偏开眼,含混地说,“约莫是些、是些……”
她想说贼盗,又怕把龙黎一并诬进去,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末了硬憋出四个字,’盗门中人‘。
“盗门,那是抬举他们。”尚如昀轻蔑地抬眼,“那帮贼子是一家英吉利的海洋打捞公司聘下的人,多半是些游走国际的亡命徒。这些年看来是我将你护得太紧了,你虽挂着我尚九徒弟的名,却不知江湖事,到底是要吃亏的。”
顾弦望果然愣了,“英国的海洋打捞公司?为什么会出现在贵州?”
他们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夜郎祭坛一事?
尚如昀道:“他们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这本就是一群国际匪盗,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与我国结下了梁子,便是我们江湖中人,也当人人唾骂之,你遇上他们能全身而退,总算不枉我教诲。”
“这次死里逃生,你自己需得好好反省。至于那些人,你只当是死了便是。”
英国公司?国际匪盗?当他们死了?
一个个词汇撞进顾弦望脑海里,撞得她头晕脑胀,但她却又无可辩驳,这一路来桩桩件件,都吻合了师父的说辞,龙黎自己也曾说过,老狗就是中东雇佣兵出身,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师父口中不折不扣的亡命徒。
但…龙黎呢?
顾弦望挣扎道:“可是…这些人里或许也有不那么坏的,与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尚如昀吁出口气,“望儿,出去闯荡这一趟,怎的还是如此天真?”
“这些都是要命的营生,随便一件都可能惹来官司,若是你,你会随便与人合作么?”
顾弦望一时哑声,实在是被逼得无路可退,说:“我只想找一名女子,我、我欠了她人情,她救了我许多次,所以不论生死,师父若是见着了,能否告诉我?”
既是救过她,尚如昀缓和了神色,拇指轻轻转动奇楠珠子,不知在思忖什么。
顾弦望知道他这是有些心软了,忙说:“那女子,应当是龙家人。”
空气倏然静默,瞬间潮闷如窒。
尚如昀眦目抬眼,直盯向她:“你说她是龙家人?”
窗外猛地劈下一道炸雷,灿白的闪光掠过他的面颊,有一刹那将尚如昀耀得犹如恶鬼。
这么多年,顾弦望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神色,当下便后悔了提这一茬。
但话已出口,再收不回,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嗯,只是旁人这么说,那夜郎的山民好像也提过有这么一支龙家人,但未必就是她,或许只是凑巧同姓罢了。”
尚如昀敛下眸子,神色看似恢复了常态,问:“她是什么模样?”
他这一问,顾弦望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莫名从中感知到了一股煞气,她喉头轻提,本想扯个谎圆过去,但思前想后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龙家人‘三个字也拂到了师父逆鳞,她这样一无所知的状态实在是令人沮丧又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