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在山林中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外乡人。
这个男人是来旅行的,但却与她一见钟情,他给她看外面的照片,讲许多有趣的人和事,他说他会前往她所在的寨子,去求取长太婆的同意。
可从他进入古寨的那一天,一切就都在向失控的方向滑去。
是她当时太过天真了,她根本不理解寨子法度的严苛,他们是属于寨子的,不论生死都不能离开。
玉子甚至已经记不得她到底是被什么罪名处死的,她只记得被蛊虫蚕食后,那种如火焚身的剧痛,还有在天坑中那男人局促而又无微不至地照料。
她的初心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想知道地狱长什么样,我只想去到你和我说过的那些地方,去看看高楼大厦。”
男人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澈的笑意,耸了耸肩,说:“当然,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玉子拍拍自己的裤子站起来,冲他一挑眉,奇道:“你从谁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手臂底下怎么还破了一个窟窿眼?”
男人穿着夜郎的布衣,晃了晃自己的手臂,敞着腋下那处刀口撕裂的洞说:“我的衣服破了,随手拿了一件。”
玉子无奈地笑了笑:“好吧,等出去后,我给你缝缝。”
说着,便向石缝的深处钻去。
走出几步,她发现男人并没跟上来,回头看,他还在望着祭坛出神,那神情既似欣赏,又似感叹。
都到现在了,又有什么可感叹呢?
“走吧,小黑哥,我们出去吧。”
烟尘缓缓飘散,黑娃回过头,朗声应道:“就来。”
第61章 苏醒
嘶…好痛。
沉滞的思绪缓慢流淌, 白光乍放之后是数个片段的闪回,很快记忆的胶卷悉数燃尽,只剩下满心空茫, 顾弦望吃力地睁开眼, 天顶是老式的雕花木架,四角撑着雪白蚊帐, 四下光线昏黑,像是夜。
微微转动脖颈,身子酸麻得不行,沉得厉害,床上的被单枕罩上散发出熟悉的樟脑味儿,左手边是红木梳妆台, 右手边是彩绘的百宝柜, 伸手一摸床柱的边儿, 上面还留着那三道凹痕。
是她熟悉的地方。
原来师父真的来了,并不是她那时发的癔症。
可如果师父是真的,那些成群的黑衣人又是些什么角色?她依稀记得, 这些人操纵着古怪的索机, 将他们从洞中救了出来,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她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
等等——
他们得救了, 龙黎呢?龙黎他们出来了吗?
心一焦,人便躁, 她挣扎着坐起身, 如此一牵扯, 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 顾弦望拧开床头的珐琅灯,借着玻璃罩里淡淡的暖光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掀开瞧了瞧, 纱布都是新换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着,这身睡袍也是旧时还住这儿的时候留下的,现下稍稍有些小了。
看来是陈妈与师父一道来的。
她穿回来的旧衣服都不在屋里,估摸着陈妈一并都给收拾了,既然师父在这把关,那蛇灵珠和蛊药应当无碍,只是手机不在身边,她现在连个日期都不知道,也不知一睡过了多久,师兄和叶蝉又怎么样了。
她满心七上八上塞满了问题,可又不敢贸然去寻师父,这遭她一声不响地跑进深山,还把师兄一并拐带进了险象环生之地,如此不合规矩,是犯了师门大忌。
顾弦望双掌揉了揉脸,长叹一口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看时钟,现下也才夜里八点一刻,还不到师父惯常的休息时间,要不…干脆就现在?
正犹豫,房门的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吖声,陈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发现床头灯开了,喜道:“哎呀,望儿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发烧么?”
陈妈六十多岁的年纪,自二十出头时便已经跟着伺候尚如昀了,这一辈子没成家,拿顾弦望当亲生闺女看。
床头边的清水一早就放着了,每半日陈妈就来换一次新的,顾弦望随时醒,随时都能喝着新鲜水,尚如昀是个讲究的,宅院里的水只要当日的山泉,陈妈耳濡目染,便也就把这标准也用在顾弦望身上。
她站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褶皱的眼底微微泛红,顾弦望不喜欢人碰,除了刚送回来的时候给擦抹换衣这些无法之事,陈妈从不会乱碰她。
可就回来擦身那一遭,就把她给心疼坏了,好好个白瓷似的姑娘,身上大小新旧的口子,哪里能看呦,真是把心扎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