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贝西背对着他, 凝视着远方的夜空。她沉默地站了一会,而后展开了自己的双臂。
寂静的夜晚没有风雪,可她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却逐渐开始飞散开来,就如同被呼啸的风吹开。在这毫无声息的风中, 一声呼鸣破开了死寂。
她的声音不大, 却传得足够远, 在一声结束之后安静了片刻, 四面八方又都回响起相同的声音。
那好像是在唱歌,又好像是在念诗,或者那就是“歌谣”。
一声声中,他们脚下厚实的雪地上的雪被凝实,一些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生物围绕在他们周围。不需要贝西指挥,它们用牙咬好绳子,冰棱为他们铺路,雪橇车在雪地上以远超先前的速度向前飞驰而去。
那些生物比原本的雪橇犬大的多,埃米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才确定那应当就是狼。
贝西坐在他的前方,低声几乎哼唱着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歌谣。
埃米特有些分不清贝西眼下是什么情况。她看不见自己,这或许意味着对方并没有真正涉足与天之上,可她又使用出了某项特殊的能力,召唤到了这些“狼”来拉车,而且显而易见,这不是第一次。
也有可能在贝西眼里,她根本不清楚拉着车的是这样一匹又一匹奇特的“狼”。
贝西哼了会,又停下,片刻后重复哼唱起来。大概哼唱了十几遍之后,狼形的步伐开始变得缓慢,最后慢慢停在了两壁直冲天际的峡谷前。
他们到了目的地,而天还没有亮起来。
埃米特可以肯定,眼下时间一定已经过去了不止一个夜晚,可能已经跑了一天一夜。奇怪的是贝西似乎也没有对这种情况感到异样,她只是下了车,回头看向自己所坐的地方。
埃米特再次与她对视上,贝西依旧无法将眼神确切地聚焦在他脸上,只是粗略地注视着他所在的方位——就像她知道那应当有一个人。
“已经到了。”她张开嘴说了声,许久没说话让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又清了下嗓子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
埃米特了然,拂开衣摆从雪橇车上走了下来。他没有说话,也是料想贝西恐怕根本听不见。
就在他与贝西擦肩而过,朝着峡谷内走去时,对方却忽然又开了口。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这次有没有带上你。”
她的鼻音很重,即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她的哭腔:“但是不管多少次,我也依旧想要告诉您,告诉给不知道是谁的您。”
“我猜想,您一定不是第一章 的存在。您如果是……您就绝不会等到现在才来。”
埃米特愣了愣,垂头看向身侧的人。
贝西哽咽着,用袖子擦了擦脸,狼狈地说道:“第一章 已经要颠覆了,他们说,一切都会迎接来末路。只有在死亡之上才会诞生新生。有人也安慰我,说那样更好,说眼下的第一章司星者早已虚弱到他的途径濒临关闭,每一位第一章现存的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任司星者,都可能走出新的途径。”
“可是说那话的人也清楚,假使换做其他章,其他存在可能会欢欣鼓舞,唯有第一章 不会。”
“我们追奉的本身就是崇拜,即便崇拜会致使自身毁灭……您清楚的,您应该比任何人、任何存在都要清楚——祂无法停止‘崇拜’您,那就是他的根源。”
如果贝西能看见自己,又或者自己现在有实体,或许埃米特会愿意好好安慰一下对方,哪怕只是说些好听的话。
可眼下他就是一个“幽灵”,他只能在对方的话语中无可回避地去面对某一个现实——他们或许不会再重聚。
他早该想到。
阿诺离开后不久,与对方有关的一切便开始被镜中倒影所蒙蔽。记忆被遮掩,他也就无法还原推测出阿诺背后的事。重新从镜中倒影那里夺回那部分记忆时,他又一直只是想着该去解决,该去见面,忽略了自己一直未曾思考的问题。
一个约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一场久别重逢,遏制不住思念的违约。
埃米特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停留,只是朝前走去。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也开始升起一种惶恐。没由来的,他好像突然回到了与费舍尔父亲死去那晚,他惴惴不安地对自己的前路与选择感到焦虑和迷茫,只等着有个谁能推自己一把。
自己能接受那样的后果吗?例如……重聚的时间太短,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可这就是最坏的结果吗?或许他还能够再一次进入循环?再一次重复这样的无用功?
他明明不知道该怎么“开启”下一次循环。
埃米特心烦意乱地往里面越走越深,他看见了一具男人的尸体,而后便注意到这是他梦境之中也见过的“逐夜狼”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