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言片语,清晰拼凑出他话里的含义,姜迎灯愣了愣。
梁净词隐隐觉察到有人在身后,偏头望来一眼,电话被挂断。
姜迎灯问:“你要出去吗?”
他讲指腹抵在眉心,像试图舒展不快,淡淡说:“不去了,陪陪你。”
她站在那里,一边品着字里行间的甜蜜陷阱,一边又呆呆去解读他所谓的饥不择食。
姜迎灯喉头轻动,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暗影,小声问道:“你找不到女朋友吗?”
梁净词略感诧异地挑一下眼尾,说:“我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
他对自己的魅力认知清晰。
姜迎灯对下午的言谈还耿耿于怀,更小声问:“那你……怎么说等着分配呢?”
原来是为这话,梁净词想了想,不以为意地说:“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再走弯路?”
一样的结果,意思是:“你会去相亲吗。”
他不假思索:“会考虑。”
虽然她年纪还小,没经历过,但心知肚明,相亲无非就是摆条件,自己的条件,还有——父母的条件。
“就不想挣扎一下吗?”
“为谁挣扎?”他笑了声,“我不挣扎,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也不是什么坏词儿。”
梁净词讲这话时分明带着笑,但莫名叫她觉得有几分凉薄。有种不问世事的随性姿态,不相信感情的人往往都界限分明,从他的身上能够窥见一斑。
“头发干了?”他忽然问。
“嗯,干了。”
“去睡吧,我一会儿还要写份材料。”
姜迎灯往前走,很快又驻足在他的卧室门前。
梁净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枕头可能有些高,不习惯就跟我说,给你换一个。”
她回眸看他:“习惯的。”
他眉梢轻挑,是有几分诧异:“还没睡就说习惯?”
只怪应答太快,她怔然,窘迫无声。
梁净词看出点小姑娘的心思,宽慰她说:“在我跟前不用这么拘谨。”
她不想说,就是在你的跟前,才拘谨。
姜迎灯不应声,推门进屋。
作为一个认床严重的人,姜迎灯却没有在梁净词的床上感受到丝毫的难耐,明明也没有那么疲累犯困,但今天却一沾枕就睡着,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感受他的气息,这样仓促睡去,一夜无梦。
醒来后,外面有动静。
早晨,她在卧室里洗漱,出来后,梁净词正站在阳台上,对着落地镜打领带。
领带的颜色是一种偏深的红,衬的是他雪色的衬衣,这样的色调与这样一个矜贵而正派的人极是匹配。
梁净词的视线从手中的领结挪移到镜子的一角,望向杵在卧室门缝间的女孩还蓬着头发。
他顿了顿指。
临走,梁净词拎起挂在沙发靠背上的西装,搁在臂弯,走在前面,迎灯款步跟上。
上车后和她闲谈:“早上有什么课?”
姜迎灯看了下课表:“诗经。”
梁净词问:“学什么?”
她又想了想,讪讪地笑:“就是一节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课,会分析这首诗作在什么时期创作的,这个字为什么这样解释,跟别的经文里作比较,再研究里面的含义。我还记得有一节里面出现了南山这个词,老师就问我们还有哪一篇也有南山,为什么出现这么多南山呢,然后大家都非常踊跃在讨论,有人讲神话和历史,我听得一愣一愣,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文盲。”
梁净词手松松地握方向盘,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流,闻言也轻笑了下:“好的大学都是这样,卧虎藏龙。”
他转而又问:“会不会觉得吃力?”
姜迎灯如实说:“有的时候会的,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认识到人外有人很重要,对自己要宽容一点。”
梁净词笑意变深,颔首对她予以肯定:“心态很重要。”
送到门口,他找了车位停车,随迎灯一同下来。
她站在梁净词的身前,平视他时,只能看到那一抹朱砂色的领带,姜迎灯稍稍撩起眼皮,望向他偏凉的眉眼:“那个……我平时要是无聊,能不能找你聊聊天啊?”
梁净词俯首,侧耳听她讲话,而后点头:“可以,除非工作时间要关机,看到我会及时回。”
她愉悦地笑,点头:“好。”
他想了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又温声地说:“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不要不好意思。”
她淡淡地应:“……嗯。”
“去吧。”
梁净词冲着校门,稍稍扬了扬下巴。
姜迎灯跟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学校里走。
她走进闸口,再回头,他仍然在目送。
梁净词大概不知道自己多么惹眼,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到旁边三个少女齐刷刷扭头看过来,或者他分明知道,却浑不在意。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姜迎灯的方向,送她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