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温放下水杯白大褂都没脱,怕又是急患,风尘仆仆地赶过去,径直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小俞来了。”老院长把人让了进来,乐呵呵一招手,完全不是着急的样子。
“老伴儿今天不太舒服,我先走了哈,不用锁门。”老头儿一转身带上门,他倒是溜得快。
俞温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顾教授,再一回头,刚好傅主任也一身白大褂赶了过来。
“小傅,先坐下。”顾教授笑盈盈站了起来。
傅主任关上门,眉眼冷峻,“顾教授,都是邻居,什么事儿非得在这儿说。”
“工作上的事儿。”
顾教授扶了扶镜子,“先坐吧。累了一天,我带了点儿甜点。”
俞温跟傅主任坐在了对面。
顾放在身后准备好的冰茶,已经倒好四杯,端了过来。
傅主任看了眼中间的方盒子,不为所动,“工作上的事儿,顾教授直说就是,不用又是茶又是点心,海城医生少,大家都很忙。”他直接省去了客套,言语冷硬。
顾教授抬起胳膊一个“请”的姿势,老神在在的姿态反而端了起来,“我顾邱岳从不空手求人,小傅,这里关上门,考虑到个人利益,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这不是有事相求嘛。”
傅主任双眉微缩,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严峻,“顾教授,丑话说前面,我从不收什么红包。”
“哈哈,小傅主任可真瞧得起我。”他自黑了下,并不在意。
顾教授一个眼色,旁边的顾放会意,双手打开了摆在中间的盒子。
“巧克力蛋糕,我做的,尝尝看?”顾教授脸上的鱼尾纹挤在了一起,冲着傅主任和俞温两个人慈祥地笑着让了起来。
如果不是坐在沙发上,俞温恐怕早已栽倒在地。
她的腿是软的,眼前是黑的,连呼吸都仿佛一个突发的哮喘病人,双肩耸起拼命吸着气。
傅主任眼疾手快,不顾对面的父子,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俞温,俞温!”他轻轻唤了两声。
“这是中午没好好吃饭,贫血低血糖了吧。小俞啊,不能光想着工作。”顾教授反而切了块蛋糕先放在了俞温前面。
傅主任瞥了眼盒子里再普通不过的巧克力蛋糕,略有所思。瞬间神色威严,眼睛里一道寒光闪过带着凌然煞气。
“顾教授,什么意思?!”
旁边的俞温渐渐呼吸平稳,她赶紧摇了摇头,接过来了傅主任手里的冰茶,轻轻抿了一口,“傅主任,我没事儿。”她微微笑了笑,冲着傅主任,也冲着顾教授。
“诚心帮你,帮你们的意思。术业有专攻,洞察人心,修复心灵,这是我擅长的领域。”顾教授字句斟酌,故意压低了声音。
他直盯着俞温,笃定了俞温的善良,押上了全部筹码:她一定会支持的。
“这就是工作上的事儿?”傅主任冷言回绝。
顾教授也不着急,只慈祥笑了笑,“对!”
傅主任看着桌子上突兀的蛋糕,冷声道,“顾教授这是知道什么?”
顾教授一个上位者的风范不减,笑而不漏声色,他又切了两块蛋糕,先推给了傅主任一块,另一块放在了自己面前。
“比如这蛋糕,其实很普通。我有办法让小俞把它重新当做一块普通的蛋糕。”他眯起了眼睛弯了弯,额头纹轻轻浮动,“但你,小傅主任,所谓当局者迷,恐怕没办法搞清楚这普通蛋糕,为什么有时候听着骇人。”
“那您,想说什么?”傅主任仿佛被触了逆鳞,目光炯然,并不回避。
两个人之间空气紧张,针尖对麦芒。
“我这一辈子,只能修复飘忽的心灵,无法修复跳动的心脏。我想求你帮个忙。”老教授并不矫情。
傅主任转过脸看着俞温,他在寻求一声知音。
他对她毫无保留,他不信换不来一份坦诚。
瞬间——
俞温点了点头,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听见了对面的老教授深深的吞咽声;她知道这一声吞咽声里藏着的紧张忐忑。
她,是老教授现在所有的筹码,所有的寄托。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她能给。
而且,她很愿意给。
俞温转过脸冲着傅主任笑了笑,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傅主任那天不是看到了么,是我去主动找的顾教授。蛋糕,是我自己跟顾教授说的。”
“我最近总在梦里看见蛋糕,好像有了心里阴影。听说顾教授是个有威望的心理医生,我挺好奇的,也愿意探讨。”她仰着头,眉眼弯弯,顶着一枚梨花,双手交叠,编织了最大也最美丽的谎言。
管别人的事,慷他人之慨,这种时候她总有种骨子里的热血,让她勇敢地把话说得爽利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