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一个破旧的村庄,在某个暗沉的黑夜被火光吞噬,血水与焰火纠缠,浓烟滚滚淹没一切。
遍地横尸里,她是唯一一个活人,瑟瑟发抖躲在石墙后。
脚步声一下一下响起,她抖得更加厉害,将头紧紧埋在膝盖里。
很快地,脚步声停了,她抬起脏兮兮的脸蛋,小心翼翼地睁大眼睛。
然后,她见到了此生都难忘却的一幕。
黑袍的青年自火光中走来,居高临下垂眸而视,俊美的面庞在金黄的光晕中仿若神迹。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肮脏,唯有他,一尘不染,美好得像是错觉。
“伤害你的人都死了,现在,你可以去想去的地方。”
他的嗓音低沉冷冽,像山间幽泉,又像醇厚清酒。
而她怔怔地不敢眨眼,生怕他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男人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深邃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
于是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起身,衣裳脏破,满脸灰尘。
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惊人,迸发出不屈的光芒。
“你能带我走吗?”她问。
男人微微地笑了,朝她伸出瘦削冷白的手掌。
“正有此意。”
画面戛然而止,姜翎的意识逐渐回笼。
她知道,那个救了飞瑶的人就是褚冬。
彼时,他还不是权倾一时的教主,就连容貌也是极其年轻的模样,轮廓尚带柔和,眸光也没有那么深沉。
眼前的画面开始波动,她聚精会神,陷入下次的记忆碎片。
这次的她出现在一间宫殿里,金砖铺地,红木的柱子雕刻龙纹。
这是曾经的烛龙教,初具规模,却远不及后来的辉煌。
身着紫袍的老人头发半白,双膝跪地,义正言辞地宏声道:“教主,神鼎闪现红光,此乃不详之兆!这是真龙的警示,这个女孩,早晚会您带来灾难!”
她躲在褚冬身后,默默聆听他的斥责,失落地垂下头,以为自己又会被遗弃。
然而,褚冬仅仅只是摩挲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说:“祭司,你吓到我的圣女了。”
祭司的表情僵住,不敢置信地拔高音调:“圣女?”
飞瑶也愣住,抬眼去瞧褚冬的神色,想判断他是否在开玩笑。
褚冬随手拍了拍她的头,淡笑着说:“是啊,这女孩有至纯至净的仙品水灵根,当圣女不是正合适?”
祭司悲痛地大喊:“教主,此女留不得啊!”
“留不留得,自然是我说了算。”褚冬冷漠的嗓音不容置喙,“烛龙教,不需要质疑她的人存在,明白吗?”
祭司终于屈服,一脸灰败地低头:“谨遵教主之命。”
等他走后,飞瑶便仰起头,好奇地询问:“当圣女……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褚冬说,“你只要接受供奉就好。”
她懵懂地点头,心里是止不住的高兴。
画面又一闪,这次的飞瑶站在镜子前,姜翎清晰地看到一名漂亮的少女,稚嫩活泼,生机勃勃。
她悄悄地溜出门,钻到褚冬的宫殿,安静地伏在桌上看他处理公务。
他们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褚冬放下笔,她才突然开口:“教主有见过真龙吗?”
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世上没有这种东西。”
她愣住,褚冬偏过头,平淡地说:“烛龙教的所有教义,别人可以相信,但你不需要。”
“清醒,坚定,乃至于冷漠,这就是你作为圣女的责任。”
她沉默良久,似懂非懂地点头:“是。”
“还有。”褚冬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叫褚冬。”
她笑了,说:“好,褚冬。”
画面再度消失,可这一次,姜翎只觉心脏抽搐着疼痛起来。
好像心底有个人在喊:不要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就切换到另一幅景象。
这次的飞瑶完全换了个模样,镜子前的她美丽优雅,一举一动都雍容华贵,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再也看不出半分情感。
她平静地转身,独自走到褚冬所在的宫殿,然后垂着头,没有起伏地汇报完烛龙教的情况。
这时的褚冬也已和后来的模样别无二致,冷峻深沉,是真正的帝王之姿。
但此刻的他还会露出微笑。
在飞瑶说完后,他便微笑着询问:“新送的茶味道不错,要来尝尝吗?”
飞瑶蓦地抬首,眼里的惊喜完全掩饰不住,流露出雀跃的表情。
“好啊。”
她坐到窗边,手捧茶杯,眼睛望着外界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