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安,从前我读史书时,便觉得政治斗争是最犹疑不得的事情,暗流涌动之下不知谁藏了怎样的心思,对细枝末节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一败涂地。”
李知竢闻言,眉眼里似是有些倦意,沉吟片刻,才道:“若非如此,阿耶与我亦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异心者尽数弃之。李歭函揣摩人心的本领不容小觑,纵然流言蜚语存了心扩散开来,但借此联合异心世家,动摇人心,亦是马虎不得。”
“这些日子,外头如何了?”
还未等李知竢回答,青柏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殿下,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
裴致闻言,坐直了身子理过鬓边的发,看向李知竢时他却还是侧卧在榻上的样子,正专心看着她鬓边,虽然知道他与自己感情极深,裴致却也架不住这么深沉的目光,不由得推了推他,“愉安,快起来啦。”
看着李知竢衣着装束也并无不妥,裴致才放心让青柏进殿。
两人这种不显眼的腻歪劲儿青柏早已经见怪不怪,目不斜视地行了一礼后低声道:“殿下,娘娘,林安郡王近来到紫宸殿的次数愈发频繁,陛下表现的与往日并无差别,只是偶尔会留下一起用膳。方才来报,邕玉关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殿下下令。”
李知竢微点头,抬手拿起榻上小案上的毛笔,垂眸沉稳地写下两行字,并不避讳裴致。裴致在一旁并不多瞧,只等李知竢写完,将绢帛小心收好塞进竹筒之中,双手交给李知竢,“愉安。”
李知竢的生辰是年前,虽说被禁着足,李彰却也没有过分苛刻,任着流水一样的贺礼送进东宫,裴致穿着织花的襦裙,陪李知竢坐在殿上,听青柏念着礼单上一长串的奇珍异宝,“`……三彩灵犀瓷枕……鸳鸯如意纹双镜……鎏金嵌宝承弓器……”
念来念去都是好东西,心意者固然有之,还有些懒得动脑子的,送了寻常的金玉之物来,裴致格外留意了林言同送来的一整套鲁山窑花瓷盘,很是清雅,虽不算十分贵重,但下了心思。
李知竢在旁看裴致唤了品桐呈上方匣,裴致小心取出置于其中的瓷盘,继而开始研究起了那方匣,不过片刻,倒真让裴致在匣中寻到一处机关,小心扣住后,方匣底端有所松动。
裴致偏头笑道:“愉安,瞧,我就知道协之不会单单送贺礼过来。”
底端放着志怪灵异慕少艾的话本子,全当给裴致解闷儿用的。
林言同素来坦荡,又与裴致是自幼交好的关系,李知竢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醋着这档子事,裴致虽起兴,忍不住逗上一逗李知竢,“愉安,今日既是你的生辰,你怎么不问问你的生辰礼?”
虽知道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但自己好歹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侍,眼观鼻鼻观心的本事算得上一绝,小小地透露了一番前几日太子妃在东宫北边的一处宫苑宜春宫布置着什么,却不说的明白,李知竢当时听到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眉眼舒展地看着书。
因此听到裴致这般讲,李知竢微挑起眉,讲的却是真心话:“能同你一起庆生,已经是最好的事,如今最好。”
裴致脸上浮起一点点红晕,樱粉的唇微微翘起来,“我才不这般想。愉安,我想为我爱的人准备礼物,希望你能感知我的心意,珍惜我送的礼物。”
身旁的内侍和宫女极有眼色地渐渐退了出去,李知竢因为裴致的一句我爱的人瞳孔微微缩起来,她的一双眼生的极漂亮,仿佛时刻蕴着汩汩溪水,如今满眼只盛着李知竢一般,他喉头一滚,低头便吻了下去。
“我们去宜……”春字还没有讲出口,李知竢的脸骤然放大,裴致先是一顿,继而揽住他的颈间,回应他微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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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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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吻了半刻,裴致红着脸推了推李知竢的胸膛,“……愉安,我们去宜春宫啦……”
这一年长安格外的冷,太极宫安置的贵人们不多,东宫更是素来静寂。李知竢本就是有些清冷的性子,再加上连日来与裴致禁足至此,更是门庭寥落。离开温暖的承恩殿,便感受到一阵寒风侵袭,李知竢掖好裴致的斗篷,握住她微凉的手,肩并着肩走向宜春宫。
傍晚的风声很轻,绵密的小雪轻盈落在两人共撑的伞上,身后青柏与品桐远远跟在身后,青柏看着两道沉静的背影,蓦地想起同宫学博士学习的那些日子,也曾附庸风雅读过诗经,“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想来不过该是这样的光景。
到了殿前,青柏和品桐立在门前替二人收起纸伞和斗篷,裴致牵起李知竢,轻快地走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