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朝臣,李彰忽然生了些熟悉的感觉。
与十几年前也没甚不同。
只是他与他的孩子不会被人离间。
李彰闭了闭眼,再抬眸时便对着李知竢怒目而视,“其心当可诛?究竟是风言风语,还是太子命格逾君,意图取朕而代之?”
李知竢再行一礼,反问:“父皇难道要效仿前朝厉帝,迷信道术,祸乱天下?”
李彰手里拿着杯盏,动了动手腕,压着眉眼,用了十成的力气将杯盏掷在李知竢肩头,“传朕旨意,太子无状,言行有失,禁足东宫,无令不得踏出一步。”
杯盏闷声砸在李知竢的肩上,裴致在袖下攥紧了掌心,心疼的厉害,只是仍谨记着这时这刻有一场大戏要演,适时拿出太子妃与裴家女的气势,垂着眉眼,恭谨,却不畏惧。
朝臣忙不迭道“陛下三思”,李知竢将这场戏拉至巅峰——他抬起清俊锋利的眉眼,直面李彰,“儿臣之意绝不会变,将治国依托于道士的之言,终将使民心不定,父皇难道忘了十四年前如何?”
李歭函目光骤然一缩,一口血腥之气蔓延至喉咙,原本三分信任也生生提到了六分。圈禁父亲,弑杀兄长之事乃是李彰最遗憾之事,多年来在朝堂之上几乎无人再提过一言,将这事剖开来说,李知竢无疑是将李彰心中隐秘的角落撕给人看,若说做戏,也做的有些过了。
“竖子!”李彰怒目而视,捂着胸口挥手,一行金吾卫稳步向前,过了一时半刻,听李彰缓声道,“这段时间太子便静心思过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桓“腾”地一下起身,声音变了调,“陛下!”
李彰听着沈桓在下面处处为李知竢辩驳,压了压怒气,“来人,把沈侍郎给朕拖出去!”
李知竢冷着脸,却没有做出与李彰相似的恼怒情绪,而是阖了阖眼,像是极其失望的样子。
知情的陈相不由得暗叹,有张有弛,将朝臣将信将疑的心思拿捏地准确,这一对父子,没一个简单人物。
一团乱里,没有人注意到李歭函似笑非笑地嘲讽。
呵,即便如此,也是真假难辨。
千秋之节不欢而散,装了一晚哑巴的裴致与李知竢在金吾卫的看管下,一路沉默地回了承恩殿。
裴致惦记着李知竢肩上的伤,弗一进殿,便急着拉开他的衣襟瞧上一瞧,李知竢微微笑了,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阿致,委屈你了。”
裴致轻笑,抿抿唇开口道:“愉安,我们是夫妻,自然是一体的。”
--------------------
今天是大寒的节气诶,宝宝们要注意保暖,热热乎乎过年~~
第111章 置身
======================
进了冬,百花凋零,东宫的梅悄悄吐出蕊来。
李知竢与裴致虽被禁足,但衣食待遇一如从前,毕竟最上头的那位只得这么一个子嗣,素日里一贯和睦慈孝的父子俩,即便真有些不睦,又哪有隔夜的仇怨呢?
“怎么觉得,今年的冬日比去年还要冷些?”
裴致掖了掖斗篷,背靠在李知竢胸前,望着窗外的第一场雪,和李知竢交叠着手指,羊脂白玉一般莹白的手指,与斗篷上碧绿色的枝叶交映,泛起了些笑,“我们这般自在,委实不像被禁足的模样,万一李歭函不信怎么办?”
李知竢轻笑了下,清肃的眉眼带了温情,“倘若今时今日我们真的被禁足了,或许也没什么不同,即便我要设法周旋,却也不能委屈了你。做戏也得自然些不是?”
“是这样。”裴致点点头,“过些日子就是你生辰了,看现在的光景,今年只有我陪着你啦。”
她是轻盈的女孩儿,背后的蝴蝶骨硌在他胸襟之前,有些微妙的触感,李知竢低应了一声,却听她的话题转移到了姚溪元与崔倬的身上,“小崔郎君年纪虽轻,但是性子却是个执着的,与阿元成亲一事上虽有些波折,如今也很好,同阿元琴瑟和鸣,就是可惜现在情况所碍,不能亲自登门贺喜。说起来,真是存了些遗憾。”
李知竢不置可否,看着裴致略有遗憾地神色,像变戏法一般,从塌边的机括拿出一个锦盒,里头方方正正躺着两枚赤褐色的药丸,“凡求仙问道者所求大多长生不老,阿致,这便是明微真人炼制的丹药,要不要试试?”
若不是知道他不是迷信道术之人,裴致真要被他认真清澈的样子唬住了,细白的指尖捻起一颗丹药,裴致对着窗外的日光晃了晃,却看不出这丹药上的玄机。
李知竢瞧裴致好奇的样子,露出了些笑意,顺着裴致的指尖用力将丹药捏成两半,空气中渐渐漂浮着参与地黄的味道,“修道之人大多懂医术,太医令与明微真人共同想出的法子,这药从外表上看与其他的丹药并无不同,内里只放了些益气补血的药材,与人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