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丢大发了。
景年还在纠结要不要道个歉赶紧跑,那有些瘦小的老头却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刚才被中断的话题。
“是真的吗,帝姬一直也没什么事啊,怎么会突发恶疾呢?”
“皇宫里贴出来的榜文,那还有假……”
“……”
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坚固藤蔓,相互勾缠着阻止行人离开的脚步,本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好不容易脱离拥挤境地的人又转身进入了扎堆的人群里。
数不清听了多少对莫名其妙挤过来的年轻人的骂声和对榜文内容的议论声,直听得景年耳朵嗡嗡直响,他才终于看清了贴在最显眼处的榜文。
“宁淑……”
“宁淑……我记得庆功宴回来后你说过,这凰族帝姬宁淑就是那日把你错认成登徒子的女子。”
说到这里,云意棠皱起眉往阿景看去,阿景的眼神也恰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少年抬手抵在唇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朝景年勾了勾手,两个人低下头嘀嘀咕咕了好一阵,随即人便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地出了府。
云意棠将阿景拉住,有些担忧道:“你有几成把握?”
自己的想法被看破,少年却没有一丝不悦,他催促云意棠跟上,而后不甚在意道:“论把握的都是针对身体上的病,而这心里的病,成则不废一汤一剂,败了,便是药石无医,道长不必忧心。”
王府离热闹非凡的街市还有一段距离,等三人到了目的地,闹哄哄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行人偶尔上去凑凑热闹。
景年看着毫发无损的榜文不由得乐了,他哂笑一声,“平日里神医横行,一个个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怎么上头那位一来寻便没有了呢,莫不是这会才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
“哪里的话,”阿景在皇榜前驻足了片刻,而后将手里折好的东西塞到了景年手里,还没等他看清楚手里的是什么,便有几个士兵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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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被两名兵士架着往前走,任凭他怎么解释,那两人就是不松手,“等、等一下,兄弟们你们肯定是误会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吧,我父亲是景王爷……”
“不管是谁,公子您揭了这榜文,就代表您有信心治好帝姬,那您高低得来一趟。”在后面跟着的兵士也很无奈,他当然知道景家都是武将,但既然榜文揭了,那他们也爱莫能助。
“公子莫要挣扎克,若真是个误会,相信陛下也不会太过为难于您。”身份的差别摆在那里,两边都不能得罪,因而那兵士继续安抚道。
说话间便到了大殿,几名兵士把人一放,一番请示过后便一溜烟跑了,留下景年一个人无语凝噎。
他极为有眼色地半跪行礼,刚想解释自己不会医术的事情,不料上头那位却开了口。
“景年啊,你身边两位,似乎不太懂我们凰族的规矩,怎么见了朕竟不跪?”这位至尊气势刚正,待人也礼遇有加,只是帝王权术不是谁都能看得懂的,一如如今这番看似正常询问,实则已带了隐隐怒意。
景年苦哈哈地回过头,两人果然在这大殿上站的笔直,如同两株寒风中挺立的松柏。
但现在可不是当松柏的时候,那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老神在在地站着,就连表情都没变过一分,景年被气得头疼,深吸一口气,大话张嘴就来:
“陛下您有所不知,末将当年孤军深入敌营,差点把命交代在那儿,是这两位神医云先生、阿景先生将我救回来的,”景年挨个做了介绍,“前几日回京再次偶遇两位先生,好说歹说终于把人请来府上小住,这不一听说陛下您遍寻名医为帝姬治疗顽疾,末将可是软磨硬泡才把二位请过来的啊。”
言下之意名士都有些小脾气,要是殿下您因为这点小事把人气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云意棠听了这话下意识看向身侧,见少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多少也有了一些猜测,但他还是有点想笑,景年这话就差明说出来了,一个异姓王能把孩子养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帝王沉吟片刻,整个大殿像是突然陷入了凝滞中,云意棠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往他们这边打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多年未见人的缘故,这种打量看的他很不舒服。
幸好这种不适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云意棠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听到上首爽朗的笑声,他道:“原来如此,罢了,来人,将小将军和两位先生带到帝姬寝宫。”
景年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双手作揖拜了一下便顺着宫人的指示离开,即将迈出大殿之际,洪亮的声音自殿内传来:“……阿景先生此前可曾来过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