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贵和唐墨都没搭理李建军,他也不恼,默默地搬凳子坐下,削了个苹果递给马秀兰:“妈,口渴了吧?吃块苹果润润嗓子。”那架势,那神情,简直比两个亲儿子更亲。
唐贵心中警铃大作,马秀兰却觉得非常熨帖,忙道:“不吃不吃,赶紧出院吧,省得护士多要钱。”
出院之前必须清账,一核算还缺七千四百多。因为马秀兰住院时唐霞交过两千,又主动提出平分,所以她碰了一千,唐贵碰了三千。
唐墨怀里揣着卖木方的钱,搁往常绝不会让外嫁的妹妹给娘家妈掏医药费,但他今天实在太憋屈,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只碰了剩下的三千四百多块,然后把马秀兰送上车,直接自己回来了。
“再多待一会儿,我就该活活憋死了!”唐墨越说越气,咕噜噜灌了半碗温水,“别说上赶着送钱了,去乡亲家借钱都没人这样,忒可恶了!”
他十几岁进城当学徒,没日没夜地在木匠厂干活儿,自从手里有点余钱,就没亏待过他妈。后来两家闹掰了,也没叫他妈为了打针吃药掏过一分钱。
怎么现在防他跟防贼似的,连句实话都不敢说?有本事住院了瞒他一辈子啊!姜冬月劝道:“别生气了老黑,你想想看,这次你妈住院,小贵子出了三千,小霞出了三千,可比以前那铁公鸡模样强多啦。”
唐墨打鼻孔哼了两声:“拉倒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俩那鬼鬼祟祟的,铁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姜冬月:“你管他啥主意,舍得出钱就算进步了,起码你妈不吃亏,还有人抢着管。”
夫妻多年,姜冬月当然明白唐墨为什么生气,顺毛撸了一会儿,看他脸色缓过来了,就把木勺递过去,“靠南墙的几排鹦鹉还没喂,你管他们吧,我赶紧做饭。”
说着拍拍唐墨的肚子,“饿坏了吧?都听见叫唤声了。”
唐墨:“……”
这会儿已经快两点了,炖肉肯定来不及,姜冬月就开火煮了五包方便面,卧四个荷包蛋。
北屋墙根有俩圆肚收口的坛子,分别腌着酸豆角和辣萝卜,她各捞一勺,混着倒进瓷盘里,再滴几滴香油,很快便摆开板凳吃饭。
方便面是种很神奇的食物,连续吃谁也顶不住,但偶尔吃一顿就觉得特别香。唐墨狼吞虎咽地吃了满满两大海碗,整个人都舒坦了:“好吃~”
姜冬月:“厨房有苹果,你洗几个吃吧,去去油腻。”
“行。”唐墨应了声,很快拎着苹果和菜刀一起过来,“捏着有点儿发软,得抓紧吃了。”
他边说边削皮,削完给姜冬月一个,自己啃一个。刚嚼吧两口,突然想到李建军在医院附近买的苹果,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这个妹夫比小贵子更精,河边的石头都想榨二两油,冷不丁地为什么会给丈母娘献殷勤?
挺贵的红富士、超市的纯牛奶、紫嘟嘟的水灵葡萄……哦对了,还有那辆小轿车,李建军说是新买的,落地就带小霞和他妈去水库玩了。
“糟糕!”唐墨越想越不对劲,猛地一拍大腿,“打鸽子下豆,小霞和建军不会又想骗我妈钱吧?他们那年搞的那套叫啥银行来着?”
姜冬月:“……百商银行。”
唐墨:“对,就是这个!我记得那年也是套笼我妈,还给买了个金镯子,最后把我妈坑惨了。”
眼看唐墨突突突地直钻牛角尖,姜冬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少操点儿闲心吧,就算小霞他们真想骗钱,你妈手里有钱吗?”
唐墨顿时梗住了:“……也是啊,那他俩上蹿下跳地图个啥?”
“图拆迁的好处呗,”姜冬月简直想撬开唐墨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啥,“咱村眼下就这一件大事,偏你死活想不到,真是的。”
“不可能!”唐墨脱口而出,“我爹不在那年就分家了,说好小贵子继承家当,小贵子养老。我妈那人你也知道,特别重男轻女,哪有放着亲儿子不用,把好处给女婿的道理?”
姜冬月:“可是小霞有两亩地呀,一亩八万,两亩就是十六万,她肯定不愿意把自己的钱给小贵子。”
唐墨:“!&¥#…*???”
倒不是疏漏了没想起来,实打实地说,他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在他看来,谁的东西就是谁的,根本没必要吵吵,将来石桥村征地拆迁,唐贵就会把征地钱给唐霞。毕竟他一个人承了全部家当,足够沾光了,外嫁的姊妹也得喝口汤。
看这阵势,唐贵是不打算给,难怪在医院和唐霞打对台,你一句我一句地朝死里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