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胆气壮,姜冬月和唐墨稍稍放下心来,这才意识到他们满身汗不光是累的,更多是因为天气太热。明明早上八点,温度却高得像正中午,车窗外随处可见穿短袖短裤的行人。
“广州跟咱们那儿真是不一样,都过处暑了还这么热。”姜冬月说着,从背包底部摸出三瓶藿香正气水放进衣裳兜,准备下车了喝掉。
管它中暑没中暑呢,先喝一瓶也没坏处。
“是啊,南方秋老虎忒厉害了。”唐墨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袖子能拧出水,但车上其他人都没有嫌热,还有两个男人穿着西装皮鞋,他也不好意思脱外衫,只拿了把纸折扇默默扇风。
校车平稳前进,很快经过广州大桥,再拐一个弯就到了中山大学校门口。一眼望去,但见道路宽敞,草木郁郁,楼房高大气派,瞬间震慑住了满车的家长和学生。
唐墨和姜冬月尤其激动,他们庄稼人一年四季土里刨食,除非必要绝不出远门,能坐一小时普快去万通市批发衣裳,在村里已经算见多识广了。
所以夫妻俩做梦都没想过,中山大学竟然这么好!
“嘿,这一个学校快赶上一个村子大了……”唐墨忍不住吸了口气,立刻又板脸做严肃状。
“稳重点儿。”姜冬月低声说着,放下掐唐墨的手,抬头挺胸走在队伍里。
闺女第一天报到,她们做爹妈的可不能大惊小怪丢人,得沉住气压阵。
走在中间的唐笑笑:“……”
顶住啊!你是全家唯一普通话标准的,千万不能紧张掉链子!
就这样,一家三口不约而同选择了多听多看少说话,跟着迎新的志愿者安排,找宿舍、放行李、体检、充饭卡……直到办完所有手续,在食堂打了饭坐下,才齐齐放松下来。
“大学就是高级,我刚看了一圈,每个窗口卖的都不一样,以后吃饭挺方便。”
“操场也大,好像还有个湖,等有空了咱们过去瞧瞧。”
“今天迎新的是我们院的学姐,重庆人,她成绩可好了。”
“笑笑你也好好学习,争取不落后,慢慢熟悉了再去学校外面……”
这会儿快两点了,食堂的人仍然很多,一家三口边吃边聊,吃完饭也不休息,直奔附近超市买东西。
唐笑笑没有枕头棉被,但她带了一条薄褥子、两条夏凉被和床单,都是里外里崭新,边走边逛地挑了暖壶脸盆衣服架、毛巾牙刷洗头膏,又买了枕头和一卷竹凉席,日常用品就添置得差不多了。
至于棉被,“过阵子天冷了我再买吧,正好问问广州的同学,看她们盖啥样被子。”
姜冬月:“行,到时候给妈打电话,买不着了从家里给你寄一条,邮政不贵。”
购置齐了东西,大包小包送回宿舍,没多会儿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这次全家人没去食堂,到校门口找了一间包子铺,饭后沿着中山大学的院墙走路消食,还买了香蕉和一种外皮古怪的红色水果。
“这个叫火龙果,清热败火美容养颜,老好吃了。”老板娘一口东北腔,说话特别干脆,“除了皮都能吃,不甜不要钱。”
姜冬月惊讶道:“大姐,你是东北嫁过来的吗?这么远。”
“咳,我老头儿也是东北的!”老板娘利索地装袋找零,“老家下岗了就来广州,十几年了,改革春风吹满地,东北人民要争气嘛。”
说话间天色突然阴了,老板娘忙把水果筐往遮阳伞下面挪,姜冬月她们也急匆匆地原路折返。
那雨却烦人得很,半路飘飘洒洒地像蜘蛛网,赶到宿舍楼下时恰恰停了,只有丰沛的水汽昭示着它曾经来过。
“南方雨水真多,明天咱们去买把伞。”姜冬月送闺女回宿舍,交代她把水果给舍友分一分,晚上千万别出去,然后才下楼,和唐墨一块儿慢悠悠地走去校外找旅馆。
每逢开学季,中大附近的物价都会上涨一波,夫妻俩问了几家都嫌贵,奈何奔波一天累得够呛,又不敢离学校太远怕迷路,最后不得不忍痛订了个两百八的标间。
由于太心疼钱,俩人坚持拖着疲惫的胳膊腿儿洗澡洗头,连身上的衣服也洗了。
“晾干晾不干都行,咱们有换洗衣裳。”“对,是该洗洗,我闻着好像有味儿了……”
转天醒来,看看表刚五点半,唐墨趴床上赖了一会儿,起身去卫生间又洗一遍澡,“昨天太累了,我都没顾上搓皴。”
这话倒不是托辞,搓完后唐墨确实更干净了,姜冬月于是也搓了一遍,差点用光卫生间的肥皂,临走退押金时颇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