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忙问道:“咋了这是?摔得很严重?”
“不严重,”唐墨长长地喘了口气,“脚脖子崴了,胳膊有点儿骨裂,打石膏养着别磕碰就行。”
姜冬月:“那就好。医生让住几天啊?”
唐墨摇摇头:“没住,输两瓶消炎药就回来了。”
说着往后一仰,“看医生不累,修王永富的三蹦子给我累够呛。去的时候车胎放炮,回来车链子又断了,今天光给他修车就花了二十三。”
更倒霉的是,两次都坏在不当不冲的半路,想找人帮忙都找不着。为了早点到卫生所,他至少背亲妈走了四里地,肩膀都发酸。
等唐贵从犄角旮旯冒出来,人家护士都扎上针了,切~
“这也太寸了,就当破财消灾吧。”姜冬月哭笑不得地宽慰唐墨两句,进厨房给他舀汤,“你尝尝,萝卜豆腐汤。”
唐墨不挑食,呼噜噜几口喝掉小半碗,才发觉味道很棒,咸香里透着微微的辣,喝进肚里暖洋洋地舒坦。
仔细看卖相同样不错,汤色浓白,飘着金黄的鸡蛋碎和翠绿的葱花,比外面卖的也不差。
“嘿,冬月你啥时候学会新手艺啦?”唐墨就着花卷将剩下的汤喝掉,很快又舀一碗,“秋冬萝卜赛人参,我看这个放饭馆里面,能卖一块钱一碗。”
姜冬月笑道:“不行不行,我的汤实惠,起码卖一块五。”
这做法是她从刘香惠那里学来的,今天刚试手。在锅里煎个鸡蛋饼,煎到焦香的程度了倒一壶开水,那汤就会像变戏法似的变白变稠,放萝卜、豆腐、白菜等都合适。最后撒点盐和胡椒粉,再添几片葱花或枸杞,立刻能出锅,乍看甚至比骨头汤更有滋味儿。
“好喝,改天能煮饺子。”唐墨吃着新鲜,将锅里的汤全包圆了,连根萝卜丝都没剩下。
姜冬月打发儿子去写作业,趁拾掇碗筷的空隙问唐墨花了多少钱,“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唐贵还能不知道你吗?”
“……”
唐墨顿了顿,诚实地伸出手,“五百三十,主要拍片子花的多。”
姜冬月:“知道了,晚上再给你添五百,整钱留着,零钱回头你买些肉骨头、鸡蛋什么的,给小贵子家里送过去。”
自从有次买木头钱不够,她就给唐墨配了个随身钱包,里面装着一千块钱,足够应付日常开销和突发情况。
现在马秀兰摔了,甭管伤重伤轻,唐墨这做儿子的都得买点儿东西。她和笑笑、笑安当然就不去了,一来没那份感情,二来凡事有因有果,她妈从病到死都没见婆家人冒泡,她也犯不着再维持面子。
想想又叮嘱道,“你掌握着花,别一下子买太多。”
自家媳妇这样细致体贴,唐墨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买多了我妈也吃不多。”
都肥唐贵一家四口了,不值当。
* * *
马秀兰确实伤得不重。
然而从卫生所回来,她就躺床上没动弹过,晚饭都是由刘小娥喂的。
“明知道我右胳膊摔断了,拿不动筷子,煮面条干啥?想饿死我图清静吗!”
唐贵无奈道:“妈,你胳膊没断。人家医生都说了,是骨裂,一点点小裂缝。”
要不是他妈坚持,上夹板就行了,根本不用打石膏。
“小贵子!”马秀兰噙着两泡热泪控诉,“你是不是妈的亲儿子?我生你养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那年你发烧……”
倒不能全怪马秀兰矫情。她受伤并不重,奈何崴的是左脚,骨裂的是右胳膊,整一个左残右缺,想拄拐杖都不知道该往哪边拄。
好端端的突然变成残废,一时间竟比村西瘸腿的陈老头还不如,自然满肚子委屈。
眼看马秀兰开始翻旧账,摆明了大干一场的架势,刘小娥咬咬牙,打断道:“行了,不就吃个饭嘛,别吵吵了,我来喂。”
喂饭喂饭,早晚噎死你个吃白饭的。“这还差不多。”马秀兰收了泪暗自得意,还想再数落刘小娥,忽然听到院里有人喊她,是附近的几个邻居来了,只得把话咽回肚里,张嘴吃了口面条。
乡下人情味儿厚,即便马秀兰在石桥村人缘平平,四邻八家也都来看望,区别在于关系好的拎点东西,关系差的空手坐坐,说些宽心话。
这下子可轮到了刘小娥的主场,她一边热情打招呼一边指挥唐贵搬板凳,手上动作不停,挑几根豆芽递到马秀兰嘴边:“妈,吃口绿豆芽,又败火又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