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兄妹俩有来有往的说了会儿话,气氛渐渐活络,马秀兰便提起了李建军,“在里头熬了三年多,瘦得厉害,猛一放出来路都不会走,俩孩子也不敢认,真是受大罪了。”
唐墨:“……”
在他看来李建军受罪纯属活该,那些被卷了钱的老头老太太指不定更受罪,真没啥好心疼的。
然而马秀兰跟儿子不在同个频道,满心觉得李建军不容易,一会儿“年轻人受他大伯欺骗”,一会儿“为了给小霞和孩子挣钱”,眼圈都红了。
唐霞在旁边低着头抹眼泪:“别说了妈,都怪建军不争气,要不是怕孩子落后妈手里没命,我早离婚单过了。”
唐墨听了半晌,终于磕磕巴巴地挤出句安慰话:“出来就好,往后该干啥干啥,大男人总能挣口饭吃。”
唐霞哭声一滞,哽咽道:“建军他还能干啥呀?西康村那么多板厂,没有一家肯收他。想去外村找活儿,人家一听西康村姓李的就不要。”
“前几天公婆凑了棺材本让他卖东西,还没开张就被砸了。大哥你给评评理,这可咋过?建军他已经知道错了呀呜呜呜!”
唐霞越哭越伤心,奈何唐墨干听不张嘴,木箱子都揉两遍漆了也不提帮帮妹夫,只好试探着说道:“建军现在啥也能干,就差那么一点点名声,要是有人肯搭把手就好了。”
“一个篱笆三个桩,没有援助不行。”马秀兰抓紧时间帮腔,“老黑呀,你在外头认识人多,有啥能走的门路帮建军想想办法吧。我看建军受了国家干部的教育,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唐墨被马秀兰期盼的目光牢牢盯住,只觉得浑身刺挠难受,再看看旁边泪汪汪的唐霞,忍不住悄悄叹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过往旧事不停翻涌,唐墨越想越烦躁,索性将最后一点漆刷在箱子底部,打开天窗说亮话:“妈,你不用给李建军开脱,他啥德性我心里有数儿。”
“你们要真想给他弄个活儿干,我就去寻熟识的人打听打听,一个大男人,只要愿意吃苦卖力,少多能挣钱。要是想轻巧捡便宜,那我也没招儿。”
要的就是这句话!唐霞急忙表忠心:“你放一万个心吧大哥,建军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叫他干啥他干啥,保准没问题!”
马秀兰:“对!建军要敢不听老黑的,我头一个饶不了他。”
唐墨信誉很好,答应下来的事情极少落空,马秀兰和唐霞得了准信儿,心里都挺高兴,围坐着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人一走,唐笑笑就哒哒哒地从屋里跑出来,小声道:“爹,姑姑来咱家干什么呀?”
她明明说过以后再也不来了,赶集时碰见她妈出摊儿也当没看见,来什么来,哼!
唐墨:“……没事儿,你姑姑听说你初中考得好,送了个西瓜。你搬屋里切开吃吧,爹把油漆碗收拾收拾。”
“噢。”唐笑笑应了声,该吃瓜吃瓜,该学习学习,等傍晚姜冬月从平村镇回来,赶忙溜过去打小报告。
林巧英非常欣慰:“闺女到底跟妈近,瞧咱们笑笑都快变成地下党了。”
唐笑笑严肃道:“姥姥,你是不知道我姑姑和奶奶多可恶,来我家准没好事。小时候奶奶还想给我改名招弟,多难听啊。”
“好啦,没事儿。”姜冬月哭笑不得地拍拍唐笑笑肩膀,“你爹最多答应给你姑姑帮点忙,过几天咱们就知道了。”
唐笑笑在这方面对姜冬月向来信服,被劝了两句就撒开手,每天该干嘛干嘛,并在旧院养了八只小鸭子,和唐笑安约定过年腌咸鸭蛋。
姜冬月也没问唐墨具体咋回事,横竖家里钱都由她管着,唐墨天天早出晚归砂光没空闲,翻不出什么大浪。
眼下她最要紧的是囤货,包括初秋穿的薄运动服、外套、裤子、秋衣秋裤等,可以趁九月开学的时机往外销一批。
这么算的话,立秋后就得去万通市了,顺便瞧瞧冬装有哪些新款式……
姜冬月计划得仅仅有条,自觉很给唐墨面子,可惜冬瓜皮煮饭不争气,唐墨没几天就露了馅儿,脸色黑得能渗墨水。
“公鸡下蛋白费力!”他坐在床头,一边啃桃子一边吐苦水,“我妈跟小霞让我帮李建军找个活干,说好啥也不嫌弃,最后啥都嫌弃!”
他知道李建军去不了板厂,因为百商银行当初势头很猛,方圆百里开板厂的几乎都存过钱,还有些存的太多,开不下去倒闭了,这会儿能搭理李建军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