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给替工的伙计结了钱, 继续在板厂砂光,姜冬月则洗了两大盆衣裳,然后带着唐笑安去地里割韭菜,准备蒸馒头和菜包。
她妈在家帮忙看了好几天孩子,累得腰酸背痛,一得空就要回魏村,心急去地里拾麦穗, 她说啥也得给亲妈弄点干粮,顺便磨半布袋白面。
到了地里,发现黄瓜、西红柿和豆角长势喜人, 辣椒却有点发蔫, 细长叶片中挂着十几枚指肚大的青果子, 顶端微微泛红, 竟是不肯再长了。
缺水缺成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雨……姜冬月叹口气, 用小盆去河沟里特意挖的深坑舀水, 往辣椒根部灌了几盆浑浊泥浆,顺手把豆角畦里的草拔掉。
唐笑安非常勤快地在旁边忙活, 一会儿从低处摘根黄瓜,一会儿跑河边薅野花,像只快活扭动的小陀螺。
夏天蚊虫多,姜冬月怕儿子挨咬, 喊他到田埂空旷处玩。
唐笑安摇摇头,举起沾满泥巴的小手:“妈你快看, 我抓到了晌午虫!”
所谓“晌午虫”,是乡下常见的一种飞蛾幼虫,喜欢躲藏在杨树根下。将它挖出来捏住,那裹满软壳的尾巴就会左右晃动,看起来好像在摇头似的。
“晌午虫,晌午虫,晌午到了吗?”唐笑安有模有样地提问,看到虫子摇头开心得哈哈笑,又嚷着给唐笑笑抓两只。
姜冬月:“……你姐姐大了,她不爱玩虫子。”
唐笑安不信:“后天姐姐给我逮蚂蚱,我们喂小鸡了。”
他尚不到两周岁,即使唐笑笑好为人师,想起什么教点儿什么,仍然分不清昨天、今天和明天、后天的区别,成日里胡乱混用。
“你们俩昨天逮的蚂蚱。”姜冬月边割韭菜边纠正儿子,想着再摘几个西红柿就回家。
结果一垄韭菜没割完,忽然听到“扑通”一声响,抬头发现唐笑安没了影儿。
“?!”姜冬月大惊失色,扔掉镰刀快步跑到河边,就见小家伙不知怎的摔进了坑里,滚得满头满身全是泥,只有后脑勺幸免于难。
见到妈妈赶来,他又高兴又惊慌,不小心仰面栽倒,赶紧“噗噗”地往外吐泥水。
很好,这下连后脑勺也沦陷了……
姜冬月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唐笑安解放出来,掰断根嫩黄瓜塞给他,“快把泥吐出来,嘴里干了就嚼黄瓜,嚼碎了再往外吐。”
唐笑安:“噗噗、呸!”
姜冬月怕傻儿子把黄瓜咽进去,盯着他全部嚼碎吐出来,瞧着嘴巴干净了才略松口气。
“笑安别怕,到家再漱几次口就好了。”姜冬月说着,薅一团草叶给唐笑安擦了擦脸和脖子,就赶紧把菜装提篮里,驮着儿子往家走。
唉,幸亏她只有一辆自行车,要是开了小轿车,真舍不得让这泥猴坐啊。
……
“哎呦咋变成这样了哈哈哈哈哈!”林巧英笑得直不起腰,想上前抱唐笑安却被姜冬月拦住。
“妈,他都脏得没眼看了,我抱吧,别蹭你一身泥。”
唐笑安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姥姥~”
“喊谁都不顶用。”姜冬月板着脸把唐笑安挪到院子正中央,先让他漱了几次口,然后兑一大盆温水从头到脚冲两遍,勉强看出个人形后,再把板凳放到洗澡用的小瓮里,让唐笑安站进去泡着。
“河里的泥有细菌,得拿香皂洗干净才行,不然明天一觉睡醒,你就该发芽了。”
唐笑安早就眼馋这口瓮了,但他个头儿太小,每次都坐在洗衣裳的大铁盆里洗澡,这会儿踩着板凳被晒热乎的温水包裹着,很快把“可能挨揍”的危险抛之脑后,伸开胳膊朝天举起:“像棒子那样发芽吗?”
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笑,他边说边摇头晃脑,在小瓮里又蹦又跳,“妈妈你骗人!姐姐说骗人的鼻子会长长,比公鸡尾巴还长。”
姜冬月实在忍不住,拍了唐笑安屁股两巴掌:“老实站好了,以后不许下河沟玩,记住了吗?”她手上根本没用力,唐笑安却一下愣住了。
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两秒钟,小家伙忽然咧开嘴“哇”地哭起来:“妈妈打我!呜呜呜!”
他双眼紧闭,大颗大颗的泪珠争先恐后滚落,在小水瓮里溅起一圈圈涟漪,委屈的不得了。
“姜冬月!”林巧英急吼吼从屋里冲出来,搂着唐笑安又是摸头毛又是擦眼泪,一叠声数落闺女,“我们笑安多听话呀,你怎么能动手?”
姜冬月:“……”
其实村里那七条河渠挺浅的,浇地时掉进去也没事儿,但平金河不一样,没水时河底的淤泥都有三尺多深,大人陷进去轻易也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