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襁褓里的婴儿也没好到哪儿去,哭得嘴唇发青,满脸血痕,乍看能把胆小的吓晕过去。
这场面一瞧就不寻常,众人七嘴八舌地试图和稀泥调解,但谁说话都不好使,这边孙梅芝坚持扑过去厮打陈老太太,那边陈老太太要求打幺幺零,先将发疯杀人的抓起来。
混乱中,居然是陈超丽拉着瑟瑟发抖的陈超红跑过来,大声喊道:“不能抓我妈!我妈是好人!我奶奶才是坏蛋!她叫我妈养王佳佳的野种!”
单说“王佳佳”可能没几个人知道是谁,但“野种”俩字记忆犹新,人群顿时“嗡”地炸开了。
“王佳佳?小王庄那个狐狸精吗?陈爱军的种?”“去年不是说赔了一大笔钱叫人打胎吗?感情给的是借腹生子钱?”
“哎哟老天爷呀,咋能这样欺负人?这是要逼死儿媳妇啊!”
“难怪石素云干挨骂不吭声,原来是没脸吭声!啧啧啧。”
“陈爱军躲哪儿去了?不会跑小王庄找狐狸精了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唉……”
乡亲们议论纷纷,几十道目光利剑般投向陈老太太,刺得她满脸通红,弯着腰把脑袋埋进襁褓里,呜呜痛哭起来。
幸好这时候陈爱党从乡里开完会回村,听说自家出了这么大事,当即带着几个兄弟和本家媳妇匆匆赶来,连消带打地一头劝走孙梅芝一头拖走陈老太太,总算勉强稳住了阵脚。
“铛~铛~铛~”
老式挂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姜冬月抬头看看表,已经十一点整了。
“唉,真是造孽啊。”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南棚子做饭。
吃饭皇帝大,甭管街面上人来人往地多热闹,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但因为河边那场婆媳大战耽误了时间,她不但把捆好的苇叶丢了,也没买上新鲜豆腐,中午只有小葱、黄瓜和西红柿,索性用芫荽和小葱拌了黄瓜,又做了一盆糖拌西红柿,全是凉菜。
中午,唐笑笑和唐墨前后脚回家,唐笑笑看到红彤彤的西红柿汁水,立马欢呼一声跑去洗手吃饭。
唐墨则八卦得多,水都没喝就追着姜冬月问咋回事。
“我刚过桥头就见陈爱军叫俩外村人打了,想给他助拳他还不让,听说他又在外面勾三搭四了?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姜冬月瞪唐墨一眼:“少贫嘴,这回还是那个小王庄的……”
怕唐墨不清楚情况在外面瞎逞能吃亏,姜冬月详详细细将自己知道的给他分说一遍,末了叮嘱道:“要是老陈家有人请你吃饭,你可千万悠着点儿,别给他们应承什么,记住了吗?”
唐墨:“……”
他咂咂嘴,一时间竟说不清“拐子进村偷孩子”和“抱私生子冒充养子”哪个更可恶。
“奇了怪,陈家婶子耳不聋眼不花,咋能干出这么糊涂的事?”唐墨洗了根黄瓜,边吃边嘀咕,“陈爱军可是她亲儿子啊,今天整这么一出,往后在村里怎么抬头做人?”
姜冬月低声道:“我看她不是糊涂,是狠毒。牛不喝水强按头,想逼迫孙梅芝认下那孩子,给老陈家添个男娃……”
说着说着,姜冬月忽然顿住,目光炯炯地看唐墨,“老黑,如果咱家笑安是个女娃,你想不想再生?”
“呸呸呸,你少拿我跟陈爱军那种没良心的比。”唐墨吃掉最后一口黄瓜,随手将黄瓜把儿扔进鸡窝,拿腔拿调地教育姜冬月,“新中国成立都多少年了,重男轻女老思想要不得,你呀你,思想太落后了!”
他指指坐在小凉席上手舞足蹈,冲着唐笑笑咿咿呀呀说个不停的唐笑安,语气非常惋惜,“笑安聪明伶俐,模样生的也好,要是个女娃,我早把人渣帽子摘下来了,哼~”
姜冬月:“……”
唐墨难得反将一军,雄赳赳气昂昂地摆桌子盛饭,吃完饭又逗唐笑安:“儿子呀,把你变成个小姑娘好不好?像你姐姐这样。”
唐笑安咧着嘴笑,两条胳膊不停晃动,突然蹦出个字正腔圆的词儿:“姐姐!”
“哇~”唐笑笑极为惊喜,抱住唐笑安猛亲一口,“弟弟!”
“咱家孩子真聪明,这么小就会叫姐姐了。”唐墨看得眼馋,拿出布老虎和铃铛哄唐笑安叫爹。
奈何姐弟俩玩得正高兴,谁也不理他。特别是唐笑安,咯咯笑得口水流了满身。唐墨哄诱无果,只好气哼哼躺旁边睡午觉。
姜冬月却悄悄松了口气。没吓到就好,她本来想傍晚找陈大娘给儿子叫叫,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