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意这样想着,心头闪过一丝久违的熨帖。她费心筹谋、见招拆招,着实心累,却也值得,这群人会一点点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抬眼时,正见远处步射场外站着一个往这边张望的青年,当下提起裙角便跑了过去:“哥哥!”
顾长靖见兄妹二人团聚,只遥遥冲着秦大公子一拱手,便算打过照面了,转身离去。
秦渊看见她,也赶了过来,仔仔细细地将妹妹转了一圈,没发现身上有伤,这才放心,嘴唇瑟瑟缩缩,久久说不出话。
秦姝意见他失神,心中难免感慨,先开口道:“哥哥,爹爹和春桃呢?”
秦渊的思绪渐渐回笼,忙道:“爹爹找了你许久,今日也是劳心劳神,我便劝爹爹先回帐休息了;春桃那丫头,我让她去打听事了。”
秦姝意一脸疑惑,正要问是何事时,秦渊却往她身后看了一圈,他方才自然看见了送妹妹回来的顾长靖,可是殿下呢?
旁人或许不知道其中的事,他却非常清楚裴景琛从始至终都在为着自家妹妹尽心竭力,如今却见不到救人的青年,心里难免有些不好的猜测。
“妹妹,世子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第37章
秦姝意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波涛翻涌的神色, 闻言沉声道:“哥哥放心,世子无恙,只是还有要事在身, 并未与我同行。”
听妹妹说了这些,秦渊这才深吸一口气, 还没等人问, 自己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秦姝意失踪后的事情。
虽说现在妹妹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但他每每想起这些还是有些后怕, 只觉得脊背发凉。
“有人在春桃身上留了信,我虽未曾看见其中的内容,但依世子的反应, 这信应当是冲他来的,若我没猜错,写的应是让他一人去救你。”
秦姝意依旧垂眸, 却没错过他说的每一句话。
“人多眼杂, 世子只好在我胳膊上匆匆写了几句话, 让我按着他的吩咐去找骁骑营宋都尉,”他的音调微微提高:“因着此事有关御史府, 故我将春桃也派去寻卢家大姑娘。”
“妹妹, 你还未曾同我说, 到底是谁将你掳走?又是为何挟持你?这事怎么同世子扯上了关系?”青年的语调略急, 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少女微微抬眸, 眼中有片刻失神。
从挟持她来威胁裴景琛开始, 便布了这么大一盘棋,若说此事同他萧承豫毫无关系, 那可真是荒谬!
秦姝意对上哥哥关切的视线,却并未着急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意有所指地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应试?”
秦渊失笑:“自然是今年秋天,怎么?你竟忘了?”
秦姝意抿了抿唇,盯着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哥哥苦读多年,若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之后又会做什么呢?”
秦渊见她如此郑重,也不由得正色答道:“若我能得沐天恩,自当踏入仕途,如父亲那般两袖清风,为我大周百姓做实事,做一个真正的好官!”
青年的话语掷地有声,眸光坚定。
他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为的就是今朝秋试过后,能够两肩担起为国为民的道义。
听到这样的回答,也在秦姝意意料之中,她双眸清亮,低声问道:“天下臣工论起初心,自然都是为国为民。但是哥哥,若一个国家,君主先不君,那百姓可会过得安稳?”
秦渊心中一震,听她说起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倏然瞪大双眼,却没有想起去拦,反而鬼使神差地继续听了下去。
“若是皇家兄弟阋墙、大局难定,整个天下动荡不安之时,哥哥又去做谁家臣子?”少女的音调虽轻,却十分郑重。秦姝意的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悲痛,“国将不国,君不君臣不臣,哥哥若是只想着依靠当今天子的知遇之恩,又能安稳过几年呢?”
秦渊听完也怔愣一瞬。
秦姝意看着他的反应,便知道这话想必父亲还从未同哥哥讲过。
她心底叹息一声,去年在书房里同父亲说过的话,想来父亲也在考虑,并未真的付诸行动。
可是不过数月,她的嫡亲兄长就能位列一甲榜首,他会身着大红官服、打马过临安,届时便是京城炙手可热的状元郎。
若是真到了那时候,留给哥哥考虑的时间还能剩多久?
此事不能再拖,秦姝意与裴景琛万般小心注意着相处的尺寸,尚且会被萧承豫盯上,设下今日这样的毒计,日后的光景,更是难说。
从前,她不想秦府成为自己的赌注,更不想父兄成为皇权倾轧下的牺牲品,可她千躲万躲,尚书府还是不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