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家姑娘将这啰啰嗦嗦的顾长靖叫走了,这才没有挡住他的路,真是阴差阳错的幸运。
仲京心绪难平,虽也觉得这事有些细微的怪异之处,但又想不起来哪里出了岔子,只好摒弃那些杂乱的想法,朝林子赶去
。
他思虑事情素来周全,可惜现在满心都在裴世子的死讯上,哪里还能静下心来捋一捋事情的细枝末节呢?
譬如,顾长靖为何会去林中?又为何会救下秦姝意?那死无葬身之地的人,这两人竟没有一个人见到么?
自然这些答案也是无解的。
秦姝意便是拿准了仲京等不住的心理,不然也不会同顾长靖提前嘱咐好那些话,借此局反将一军。
听着那队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秦姝意转过身,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为首的白衣谋士。
她记得仲京。
萧承豫真正的心腹,更是他当之无愧的左膀右臂,看似只是一介书生,实则狠辣果决,极擅于暗地里搅弄风云。
若说前世秦府是萧承豫的身后助力,那这仲先生便是萧承豫的阵前先锋。
兄长蟾宫折桂之时放弃了仕途,转做王府幕僚,一身才干兼之妻兄的身份,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仲先生。
秦姝意现在才晓得,自然是比不得的。只因兄长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君子,而那些人所追求的只有滔天权势,哪里还会顾忌道义呢?
仔细想来,尚书府虽是外戚,却无权无势,于萧承豫而言也不过是个摆设,他又为何会突然以雷霆手段整治秦家?
若说其中没有这位仲先生的推波助澜,秦姝意是万万不信的。
明知是冤,明知无错,偏偏要赶尽杀绝!
天道无情,枉造一门罪孽!
既老天无眼,她便自己讨个公道。
便如世子所说,无论今日设此局者是桓王还是穆王,都要仔细防备。
可若真想要对付这种奸诈之人,只凭防又能防到哪里去?既然他们能设局,那最初就应该想到,旁人也能设下局中局,请君入瓮。
既然这仲京能做谍中谍,那秦姝意自然也能设下计中计,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咽下这次被人挟持的委屈。
两队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顾长靖见周围没人,低声问道:“秦姑娘方才怎的非要半路拦下仲先生说这么一通话呢?最后他们不还是走了吗?”
秦姝意语气淡淡,知道这人同裴景琛关系甚密,是个忠心可靠的人,自然也没想瞒着他。
“顾大哥初来临安有所不知,去年年底陛下在宫宴上钦定了世子前去扬州收盐,以备西北军需。贩盐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扬州一向富庶,谁见了不想掺一脚呢?”
话顿了顿,她又露出一抹无奈的笑:“顾大哥是自己人,妾也不瞒着您。今日这事难道顾兄还以为是巧合吗?还能有什么巧合非要将人逼至绝境呢?”
顾长靖听她讲明事情始末,神情怔愣一瞬,下意识地反问:“方才那仲先生便是想要致世子于死地的人吗?”
那是自然。
但秦姝意并没有肯定他的答案,反而搪塞道:“不知,但此事没有定论之前,谁都有可能,所以妾才让顾大哥帮忙来拦这一次。”
“那,可是,他们已经走了啊!”顾长靖愈听愈乱,接连听到好几个消息,一颗心也宛如放在油锅里煎。
秦姝意脚步未停,一双桃花眼垂下看着自己的裙角,低声解释道:“正是不知设局者是谁,才要拦,若仲先生清清白白,此番也不会这样急迫,顾大哥说是也不是?”
顾长靖脑中一个激灵,原是为此,才让他过来试探仲先生。不愧是秦家的女儿,这心思简直甩了他这一根筋的武汉子十万八千里。
是啊,若旁人听了他说林中有虎的话,自然是要折返,可这仲先生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听身后人的脚步声不似之前那样沉重,秦姝意便知道顾长靖这是想透了其中的关窍,也弯唇一笑。
方才对顾长靖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是真假参半,因她早知仲京脾性和身份,哪里需要费心思试探?
仲京此时想必已经笃定裴景琛已中计,收盐一事胜券在握,只怕激动得走路都要平地摔两跤。
待他进了林子,却只能看见那群死了的暗卫,怎么也找不见裴景琛的尸体时,自然是坐立难安、烈火焚心。
这个时候就该捧着他,他攀爬的时候越高兴,跌下来的时候便越痛、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