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千叮咛万嘱咐,离开之前交代好的事情,她不能辜负了小姐的嘱托。
成均看了一眼不远处巡逻的亲卫,到底隔墙有耳,人多眼杂,他顺从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赶至竹清阁院内的角房,春桃点上灯,呼吸渐渐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世子还没醒么?”
进院之后,成均本想着先去看一眼,但面前的小丫头神色匆匆,似乎要说的也是大事,他只好暂且搁置。
春桃忍泪摇了摇头,“好在已经退热了。”
自家小姐走之前,还特意给世子喂了最后一顿汤药,如今世子见好,小姐却……
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抛出,关紧了门,她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成大哥,夫人说了,这信要加急送到百里王子处,至于要办的事,信里已经写清了。”
成均接过那张薄薄的信封,只觉得手上仿佛有千斤的重量,一时之间心有戚戚。
“那夫人进宫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送出来么?”
春桃依旧摇头,神色沉重。
“夫人这次进宫,连咱们府里的马车、侍从和婢女都一概没带,宫中的局势我们也不清楚,夫人现在情况如何更是打探不到。”
“别急,”成均皱了皱眉,虽心底里疑窦丛生,却还是勉力劝她。
“世子妃智计卓绝,既然已经做好了入宫的打算,想来也将该安排的一并安排好了,我们按着夫人的嘱托行事,切莫自乱阵脚。”
“可是我家小姐……”春桃没忍住,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又叹了口气。
她当明白成均如今所说的话,句句都是硬道理,可是人命关天,那人又是自己伺候了十几年的小姐,哪能不担心?
末了只好转了个话茬,叹道:“世子究竟何时能醒过来?求求佛祖显灵,各路神仙保佑,我家小姐和世子都能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听到她的低声祈祷,成均也没有打断,任由她去自行参拜。
事已至此,慌乱不堪不如求个心安。
何况他也希望,世子能够早日醒过来。
世子一日不醒,就算有太子殿下,他们这群国公府的亲卫终究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失了主心骨。
将小姐走之前嘱托过的事一一交付完,春桃这才满心沉重地推开了门,方才顺手拿的灯笼还在屋里,正要提出去时,却隐约看见一道人影。
待定睛一看,她手中的灯笼立时掉落在地。
半隐在长廊下的青年身影清瘦颀长,肩颈舒展,脊背笔直,宛如一枝顺势而生的竹柏。
绸缎般的乌黑长发用木簪草草挽了个髻,仅着一袭月白色立领中衣,微风拂过长廊,院中草木窸窣作响。
成均敏锐地听到灯笼落地的声响,转头一看春桃仿佛石化了的人,正站在门口出神。
“出了什么事?”他疑惑地走上前,循着侍女的目光去看,原本疲惫的双眼却倏忽睁大。
春桃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旁的成均很快反应过来,大步上前,屈膝就要跪拜。
青年虚扶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世子,你没事了?”成均脸上还有残存的几分震惊,语调却又惊又喜。裴景琛点头,“并无大碍。”
“那就好!”
或许真是上苍保佑,春桃那丫头才拜,竟这么快起了效果,成均眉宇间的郁气一扫而空。
裴景琛四下看了看,却并没见到想见的人,不免有些失望,随口问道:“夫人呢?”
春桃早就悄悄走了上来,闻言泪湿了眼眶,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
成均闻言亦是面露不忍。
虽说大病初愈,但往日里练出来的玲珑心思依旧十分细腻,更别说环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氛。
青年嗓音低沉,复又追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你们现在还要瞒着我么?”
“世子,小姐她,她……”春桃眼眶里打转的泪还是没忍住,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落下来。
她勉强调整着情绪,一字一句地将事情的始末又详细讲述了一遍,哀戚地看向面色微白的青年,放佛是在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良久,院中只能听到风拂草木的声音。
裴景琛将身后的两个人带回卧房外间,这才出声问道:“信呢?”
成均闻言,立马将收好的信拿了出来。
还没等春桃阻拦,青年先麻利地撕开了用蜡油封好的信,一目十行地匆匆看完,他的心蓦然一沉。
长指一伸,信封和信纸都被火舌卷噬,只余无法辨认的几张焦黑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