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裴景琛指了指自己,又露出一抹笑,“我自然是要跟咱们这位陛下,斗到底。”
成均却十分忧虑京中的形势和少将军的处境,“可是当初您不顾一切回临安,半夜硬闯天牢,皇上已经下了通缉,您这时候去了不是正中贼人下怀吗?”
“况且,主将已经被削了爵,少将军您,又拿什么去跟临安那位斗呢?”说着说着,他的话里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
裴家,只剩世子一个人了。
裴景琛走到放着牌位的条案前,站在秦姝意右手前,怔怔出神,抽出三根细香,点燃后动作轻柔地放在牌位前的香炉里。
“以命筹谋,”他的语调很轻,又补充道:“我得为所有冤死的人,讨个公道;萧承豫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秦姝意的心脏跳动得更快,深吸一口气,哪怕一向知道她这位夫君张扬肆意,桀骜不驯,但此刻听他说完这些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恒国公被削爵,身为国公府独子的裴景琛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平民百姓;可是坐守京城的却是新皇。
就连秦姝意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角莫名流下一串眼泪,润湿了眼角。
原来这世上除了血亲,还有人为她愤懑,还有人想为那些无辜冤死的人命讨一个公道。
从前梦中细碎的场景结合在一起,终于勉强拼凑出一个大概。
那个天子号牢房里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分明就是眼前的裴世子;那个曾经想要救她、却因晚了一步而愧疚难安;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恒国公世子,哪怕被贬为白衣,也仍旧踟蹰独行。
“谢谢。”少女的眉目终于舒展开。
可是下一秒,一双清瘦有力的手扼上她的喉咙,那具微凉而高大的身躯离她更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她听到熟悉的清冽声音。
“抓到你了。”
“装神弄鬼的废物。”
少女纤长的脖颈卡在他的大掌里,竟被死死遏制,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毫无还手之力,胸膛中源源不断地涌上窒息的痛苦。
“咳咳,咳咳......”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她也无力掩饰自己的音调,只能剧烈地咳嗽着,努力攫取着稀薄的空气。
裴景琛彷佛听清了她的嗓音,眸光晦暗不明,尽是不可置信的情态,掐着她喉咙的手猛地松开。
眼前一黑,又骤然一亮。
秦姝意缓缓睁开眼,却发现入目是熟悉的新房,脖颈处传来尖锐的痛意,她不由自主地想摸自己的喉咙,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及时制止。
面容昳丽的青年望着她,眸中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轻声安慰道:“别摸,方才你咳得厉害,上了药,这时候揉会痛。”
秦姝意眼角湿润,彷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侥幸活着的人,看见面前的裴景琛只觉得恍惚难安,猛地抱住身旁的青年。
二人鲜少有像今日这般挨得极近,幽幽的兰香与冷冽的竹枝香气矫揉在一起。
青年的身体清瘦有力,惴惴不安的少女甚至能听清这具皮囊之下,那些明显加快的心跳声。
秦姝意的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嘶哑,说起话来隐隐作痛,但现在她已经顾不得那些细微的疼痛。
“世子,我想和你一起走。”
第60章
她的语调轻而沙哑, 方才说的话就像一根微不足道的羽毛落在裴景琛耳边,一下一下地敲着他脑海中的弦,泛起阵阵回响。
生怕青年没听清, 秦姝意侧了侧身子,明知自己现在动作实在不妥, 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那个有力而微热的怀抱。
她开始贪恋。
忍着眼眶里的酸涩, 她还是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又强调了一遍, “世子,让我和你一起去扬州吧,行吗?”
乍一听到这话, 裴景琛果然皱了皱眉头。
若说他方才还以为这姑娘不过是随口一提,岂料她又信誓旦旦地说了一遍,且神情严肃郑重, 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受委屈自然不可能, 自她嫁进国公府, 便是风光无限的世子妃,况且他一直约束府里下人, 见夫人如见世子本人, 需得恭敬收礼。
裴景琛将少女微颤的双肩扶稳, 直视着她盈盈的桃花眼, 嗓音堪称温和至极。
“不行, 你不能去。”
秦姝意不再躲闪他的视线, 只蹙眉问:“为什么?”
“这次去扬州不比往常出游,出门在外, 又是去收了他们用以牟利的东西。这一路上不知要碰到多少牛鬼蛇神,夫人还是待在京城, 我勉强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