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破碎的声线中迷茫之意更甚:“可我……哪里还有家呀?”
爱她的父亲死了,护她的兄长不知所踪,母亲在多年之前便已香消玉殒,乾平的皇城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那地方与这大漠并没什么两样,对她而言,是一样逃不去的梦魇。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乾平的皇城里,还留有她故去年岁的影子,她许能从那些影子里,探寻到点点残留的“家”的温度。
于是她还是随她的大军走出了那座满是沙尘的王城,转身从一个牢笼投到了另一个牢笼中去——
她不该带她回京的。
慕惜辞垂了眸,现在想来,她前生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好姑娘,别想那么多。”她的发顶陡然一热,慕惜辞下意识循着那股热气抬了头。
逆光中,少年的眉眼不甚分明,她只看清了他线条优美的下颌:“那都不关你的事。”
“走吧,趁着乐绾那小妮子不在,我带你逛逛。”墨君漓咧了嘴,未曾过问她的意愿,便强行拉过了小姑娘的衣袖,领着她看了他府中的鱼池和早开的桃树。
墨绾烟来时已然临近午时,两人在院中逛了没多久,慕修宁便回来了。
红袍少年看着面前这相处甚为融洽的一高一矮,禁不住微微挑了眉头:“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上回他就发现了,墨君漓这小子,对他小妹的事上心得简直有些过分。
慕•妹控•修宁立时如临大敌,果断上前一步挤开了墨君漓,一面牵过自家妹妹:“还有,阿辞的衣裳怎的换了?”
“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跟妹妹的关系好岂不是很正常?”墨君漓面色如常,“阿辞那身衣裳不慎染了墨,我便差人取了套新的给她换上。”
“自然,我妹妹也是你妹妹,阿宁若不高兴,可以去寻乐绾。”
“呸!谁要那疯丫头当妹妹,你自己留着吧。”慕修宁扯扯嘴角,眼角眉梢尽是嫌弃之色。
这一幕恰巧落入了刚挑完首饰、兴冲冲赶回来的墨绾烟眼中,她当即将手中冠钗往燕川怀里一塞,顺势抄起门边的扫把:“慕明远,你是不是又找打?!”
“略略略,我又没说错,诶嘿~你打不着~”慕修宁嬉皮笑脸,长腿一迈蹿出数尺,墨绾烟跟在其后,穷追不舍。
“所以,他俩为什么一直这么幼稚。”慕惜辞故作老成,怅然叹息。
“不知道,可能没长大吧。”墨君漓闲闲摊手。
第182章 不,我心疼地板
这场幼稚无比的“战役”,最终以慕修宁被墨绾烟追得绕着皇子府跑了大半圈,他见小姑娘有体力不支之象,不得不原地投降而告终。
“获胜”后的小公主兴冲冲地抄起了扫帚,将红袍少年好一顿“胖揍”,直到揍得他满面烟尘、灰头土脸才肯罢休。
“嘿!看你还敢嘴欠不。”得了手的墨绾烟狰狞大笑,一面叉起了腰,半晌她笑得够了,索性将那扫帚往慕修宁身侧一扔,顾自沿大路走回了前厅。
挨了一顿的慕修宁不甚在意,他是自小便皮惯了的人,从小到大挨过的暴打数不胜数,早便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丝毫不惧挨揍。
何况,就凭着墨绾烟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和她那仍属于寻常小姑娘的力气,那扫帚落到他身上,轻得好似小猫抓,全然不痛。
这还赶不上他老爹拿树条抽他来得疼呢。
慕修宁抬手挠挠炸成鸡窝似的脑袋,唯一麻烦点的,不过是那扫帚上午刚被人拿去扫过院门。
眼下那扫帚小枝间满是冬日遗落的枯枝烂叶,和春日新堕下的花瓣,这一通下来,少年的发髻被人打成了鸡窝不说,其上还错落着不少枯叶与落花。
他一摸,那些东西便下雪似的往下落,想来看着当颇为滑稽。
不过这也没辙,现下他身边寻不到镜子,更寻不到能清洗头发的水或者布帛,慕修宁懒懒耸肩,认命一般拾起躺在地上的倒霉扫帚,哼着小调,快步回走。
其实他那会挺想说句“就这”的,但他怕小公主恼羞成怒,回头再一气之下,给他告到云璟帝那里。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他爹便有九成的可能知道;若是他爹知道了,那可当真是要经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不值当,不值当。
“嚯!二哥,你这是哪门子的新造型,还挺……挺有意思的。”前院正厅,慕惜辞瞥见自家兄长那一头被火药炸了一般的青丝,一口清茶险些喷了一地。
墨君漓伸手,不紧不慢地拍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一边哭笑不得地招来了燕川:“燕川,快带小公爷去后面洗洗。”
“害,殿下,没必要,一点灰泥,我等下重新梳个头便是。”慕修宁摆手,浑不计较地撸了把额前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