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实话,前生他被朝中那帮佞臣们逼得四处辗转流浪之时,他还真是什么都做过,上至他国镇疆军师,下至不知名村子里最寻常不过的贩夫走卒……这世间千万番苦楚,早在当年便被他吃了个遍。
“好了,几位大人,晚辈这一身泥泞的实在不宜见人,就不在此久留,先赶回去换衣裳了——诸多失仪之处,还请大人们莫怪。”
少年道,话音一落便脚底抹油,麻利溜了,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心头一时竟是复杂难言——小殿下今年不过将将加冠的年纪,怎么这话听着却像是已吃过了不少的苦呢?
还有那些被分出去了的粮草……他们是真没想到乾平之人,居然能这般轻易地拿出这么多粮食去分给附近的百姓。
——他们扶离分明还不曾投降议和,那百姓也分明还是他们扶离的百姓。
按理,这群人的死活,明明是与乾平无关的。
几人心中揣满了思绪,回帐时的步子也不似一早出门那会的从容自在。
整个下午他们都盯着军帐顶撑着油布的木架子静静发呆,直到入夜后帐内重新点起了灯,白景真方才注视着那朵跃动的烛火,缓缓吐出口浊气:
“……再看看罢。”
第917章 她挥手请了尊炮
接下来的几天,扶离一众朝臣们在慕文敬的安排下,又依次参观了由慕惜音主导改良出来的各式兵器铠甲、慕惜辞依照奇门八卦一手造出来的新式兵阵,与墨君漓等一众小辈联合琢磨出来的花式布兵法。
众人面上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惊惧惶恐,渐渐崩成了一派麻木。
然而,就当他们认为自己可怜的小心脏早已经过了千锤百炼、再也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亦能面不改色的时候,慕大教头素手一挥,笑盈盈地命人请出了尊长逾五尺、重逾七百斤的火|炮。
那火|炮|炮|弹出膛时的响动震彻了天地,弹丸落地,尘浪又近乎掀翻了众人的头皮。
待那成股飞溅的烟尘尽数散去,扶离众臣们望着那被火|药与炮|弹砸炸出个半丈余宽坑洞的山石,双眼纷纷发了直,温玉山更是当场指着那大坑原地炸了一身的毛。
“大、大外甥,你这搬出来的又是个啥子东西?!”男人瞪着眼睛劈了声调,慕惜音应声含笑弯了弯唇角:“大舅舅,这是改良火|炮。”
“它长约五尺七寸,重约七百三十斤,射距最远可达二里——是晚辈近来改良出来的几款火|炮中,威力最小、最为轻便的一个。”
玄衣姑娘笑着说了个轻描淡写,温玉郎却在听完她这两句话后彻底被人破了大防。
一向俊逸从容的一代儒将而今神情恍惚、状若疯癫,他木着脸死死盯紧了女人的双眸,瞳底写满了惊疑不定:“……什么叫它是‘威力最小、最为轻便的’?”
“意思就是,此番被晚辈留在京中的那几尊火炮,任意拿出来一个,都要比它威力大呀,二舅舅。”慕惜音弯眼。
温玉郎闻言额角不受控地嘭嘭狂跳:“最大有多大?”
“唔……大概一丈长短,三千来斤,”女人比划着挑了挑眉梢,“那个装填的火|药量大,炮|膛改得也更精细,射距远一点。”
“先前测的时候……约莫能打个八里。”
“八里!”温玉郎抓着自己头顶日趋稀疏的可怜青丝,满目崩溃,“那岂不是能直接隔江摧城、跨山断路?”
“理论上,只要那江面不算太宽、山头不至太高太阔的话,”慕惜音颔首,“确乎是可以的。”
(以上数据参考了明代红夷大炮极其阉割版,并按阿姐的意思进行了一定的调整,是古代劳动人民正常技术水平下可以达到的程度,同时怂怂手下工匠的水平本就高一些,是能做出来的没瞎写!)
……很好,他们扶离山川天险的优势,一下子就被这玩意造没了一大半去。
——这还打他个仙人板板的铲!
温玉郎按着胸口,逼着自己重重喘了几口气,一旁余下的几个扶离朝臣这时间的面色也没能比他好到哪去。
众人见识过了火炮,便似游魂一般飘乎乎回了大帐,自此他们心头仅存的最后那一点斗志,亦随着慕惜音的那一炮被轰了个烟消云散。
半路上他们遥遥瞅见刚散完一车米粮、刚驾着空车入营地的几名乾平兵士,心下里的情绪不由得愈发复杂难言。
——话说回来,乾平这帮人,倒还真是在认真为百姓们做事。
起先他们还以为这些人不过是临时起意、当着他们的面有意作一作秀,哪想他们这米粮,竟是一散就散到了现在。
小殿下也是成日不在营中——今儿去东村帮人修个房顶,明天又跑到南村给人通了通水渠,村镇中的这些零散活计,他们就没发现有哪个是小殿下他干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