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斋(20)

作者: 九歌 / 晚乔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个叫颜安的姑娘也真是神奇,时而聒噪,时而安静,时而又很忧郁,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或是倚靠在树上望着天空发呆。

他若是恰好打她身边经过,她立即就会笑弯眼,不依不饶地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或是问他:“天为什么是蓝的,云为什么是白的?”

或是又问他:“你觉得当神仙好呢,还是当妖怪好?”

他道:“各有各的好。”

这时候,她便又会弯着眼睛笑:“我也这般觉着,都好,只要自由自在有人陪,哪怕是当块石头都挺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很轻很轻,连带她的眼神都透露出一种异样的温柔。

她从来都是嬉皮笑脸,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相识这么久,温泽还是头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不禁愣了愣,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便这般不期然落入了他的耳朵里,然后,他听到了她带着软软笑意的声音:“小石头,你发什么愣呀,手中的果子打哪儿找来的?可是孝敬为师的?”

他尚未来得及回复,手中的果子便被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脆响,魔咒一般绕在了他心头。

她含混不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们走吧,小石头。”

直至这时,他方才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去哪里?”

她依旧笑意盈盈:“不知道呢,可若是到了该去的地方,我大概就会知道了吧。”

那个叫颜安的女流氓总带着他四处游历,可不论哪一次都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走。

时光如指尖的沙,于不经意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他竟已跟着颜安在外边晃悠了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他们一同去过的地方数也数不清,好似天上的繁星。

那时候,他以为他会陪着她一直走下去,直至那一日。

他们到了个名唤岐山的地方。

岐山,他也是晓得的,曾是关押穷凶极恶之邪神的牢笼,而今已成了一座空牢,无数魑魅魍魉在此滋生,日夜不停歇地舔食着那些邪神所遗留下的戾气与神泽。

他不知颜安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他也不曾对颜安提过,他是只没有过去的妖,他记得一切,唯独不记得自己从前的经历和身份,只有温泽这个名字挥之不去地在他心间绕啊绕。

岐山并非真只是一座牢笼,实际上它还是人间一处繁华地。

温泽与颜安抵达岐山时,已入了夜。

夜里的岐山才是真真儿繁华,万家灯火与街上琳琅满目的彩灯相交呼应,汇聚成一片灯的海洋,远远望去,犹如银河之光。

颜安心情甚好,她左手一包白糖糕,右手举着刚出炉的热乎烤馕,一步一窜挤入人群里。

他们的日子从来都这般,她笑她闹,他便静静杵在一旁看,她懒她耍无赖,他便只能认命地背起她买下的所有东西,乃至她自己。

他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她徒弟,小石头这个滑稽又可笑的名字,他自也是从来都不会去应的。

岐山的夜市散了,不知疲倦的颜安也终于玩累了,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皮,毫不客气地趴在了他背上。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得认命地背着她走。

其实他很想掐着她肉肉的脸颊说:“你瞧你,胡乱收徒弟,又哪有半点师父的样?”

可他却是忘了,她懒得出奇,一趴在他背上便睡着了。

夜色越来越深,就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他背着她,一步一步,慢悠悠在寂静的街上踱步走,这个时辰的街道上荒无人烟,静到连枝头花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然后,他听到趴在自个背上熟睡的她在睡梦中咂吧咂吧嘴,轻声嘟囔了句什么。

他支起耳朵仔仔细细分辨一番,方才听清,她在说:“哎呀……我要睡觉,别再喊我练剑了……”

听闻此话的他不禁愣了愣,才欲侧过身去看她一眼,便有一串晶莹的泪自她白净的脸庞缓缓滑落,就像微风细雨中摇曳的梨花,夜间划过栀子花的露,说不出的惹人怜。

他盯着她的脸,不由得怔了许久。

翌日清晨,他是在客栈里的雕花大床上醒来的。

甫一睁开眼,便有张硕大的宣纸映入他眼帘。

宣纸,是颜安施法飘在他眼前的,故而他一醒来,便瞧见上边龙飞凤舞一大串字:“为师有事出趟远门,徒儿你乖乖在客栈里等着,若实在等不到为师回来,那你就当为师死了,再随随便便收个徒弟,自己玩自己的去吧。”

此时的温泽尚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颜安这种姑娘着实太令人捉摸不透了,过去的二十年里,她也闹过不少恶作剧,可这次,不知怎的,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像是预知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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